野有死麇(1-5)
梦子 发表于 2004/08/26 15:38 一品 百草园 (www.ywpw.com)
[长篇悬疑小说]
野 有 死 麇
“野有死麇,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林有朴,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也吠。”
---《诗经。周南。野有死麇》
1
21世纪某年8月的一天,我正在电视台里的食堂吃早饭的时候,远在几百里外的清北一个小镇上,发生了一起震惊全清州省的谋杀案。
准确地说,这个案件应该是在昨天晚上发生的。它跟我本来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我的一位在省报领薪水的同学老七给我打来了一个手机,把我彻头彻尾地,而且多少有点莫名其妙地卷进了这宗案件中。老七在手机里跟我说:“喂,麻子,你知道吗?”
麻子是我的诨名,其实我脸上并没有麻子,长相多少还算清秀。只是因为在赌博时经常抓麻牌,朋友们口顺,就给我取了这么个不伦不类,不登大雅之堂的绰号,久而久之我本人也习以为常了。有时单位里的同事称呼我真名秦无衣的时候,我反而反应不过来了。老七在散布反常言论的时候,一向是以这样的口气开头的,他是个老想引人注目的人,事事都想成为其中的焦点。没办法,吃那一碗饭的,时间一长就上瘾了。这是在他掌握了某件在他看来足以产生轰动效应的事之后的姿态,他是那种喜欢把秘密通过神密的方式公告开来的人,他的身上并不具备消化秘密的酶体,因此稍有风吹草动,他的嘴巴就发痒了。对此我见多不怪。所以我在听到他的这句带有品牌色彩的语言时,顺手夹起一根咸菜,放在眼前,照例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又有什么鸟事了?最好别让我恶心,我难得有心情吃一次早饭的。”
我之所以还去理老七,主要是出于对胃口充实的考量。喜欢渲染秘密的人有一个通病,那就是你越不把他的秘密当回事,他就越急,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插到你的耳朵里去搅乎。因为我对老七所张扬的事素来态度漠然,因此每一次我都能沾到到些甜头,比如趁个饭局什么的。他的秘密须得通过油腻的筷子,才能进入我的耳朵,然后跟食物一起消化。老七迫不及待地在手机里咋呼说:
“麻子,我逮到了一个好题材,正打算做跟踪报导。我时来运转了!”
然后他就告诉了我那起谋杀案的事。
在交待这起谋杀案之前,我有必要先介绍一下自己目前的处境,这有助于大家理解我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被老七拉下水的。
我大学毕业后就供职于这家省级电视台,拿着吃不饱饿不死的薪水,在社会上出人头地。平时一有了额外的收入,便迫不及待地与三五同志到酒楼买醉,或者聚众赌博。没什么正经事可做。两年下来,我的积蓄成负数增长,看到身边的同学好友们纷纷进入洞房,我忧心忡忡.在有案可查的范围内,我共负债五万两千多,其中百分九十为赌帐,其余的为餐馆账簿上的赊账。在赌场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欠债必得还钱。天底下什么债都可以赖,就是赌债不能赖,不然赌博就不会那么吸引人了.酸风苦雨,阮囊羞涩中,朋友终于越来越少,日子过得就象用砂纸在石块上摩擦一般.人情薄如纸,世事淡如水.痛定思痛,我做梦都在琢磨着,怎么样才能摆脱目前的困境。
我们电视台位于山上,旁边驻扎着一个中队的武警。没事时,我就踱到楼下场子边,叼着一支烟看武警战士们热火朝天地练拳,他们一边大声吆喝,一边打着简易的拳术,还做着索然寡味的俯卧撑.他们入伍时擀面棍似的手臂,在我的长期注视下渐渐变成粗木一般.这些武警平时除了锻练身体外,就是聚集在食堂的周围,等待着值日长官的一声哨响,集合起来唱过一首革命性很强的歌曲,然后便蜂拥进餐厅,默默而急促地享受着啃嚼食物的乐趣.我一直怀疑他们的打熬气力其实就是为了更好地进餐.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但是多年以来,这些最可爱的人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拉出去打过一次仗,据我所知,这在中国历史上算是反常的事。大家掐指头算算看,中国历史上哪有一个十来年不打仗的平静日子?沉寂有时是比喧嚣更可怕的!这可能是我杞人忧天了。军人不上战场就象女人嫁不出去一样,梳妆打扮了十几年却只能看着青春老去.一次,一位姓黄的武警中尉在他的战友们欢送他退伍时喝多了,对着我泪流满面。这位中尉来自清北的一个小镇,平时我们经常凑在一起,互递香烟,聊些海峡对岸的事。像他这样从农村出来当兵的,能混个中尉算是不容易的,如果在战争年代,他很有可能晋升更高的军阶。但是反常的和平却断了他的机会,也断了他的家里人寄托在他身上的希望,这是军人最大的悲哀!
我之所以在这里提到这位黄姓中尉,是因为他在后面的故事中,将扮演举足轻重的角色。
军人们用汗水消磨着枯燥无味的日子,这跟我用幻想来打发日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我们都属于那种除了钱之外,什么都不缺的闲人。
有一段日子,我差点下狠心要到外面去转悠了.这样我一边可以摆脱诸多俗务,例如上司不三不四的官腔,不定期地整理肉麻的歌功颂德的烂文章,女同事们煞有介事的窃窃私语,升官发财的竞争压力等,最主要的是还可以借机躲债,免去许多令人尴尬的眼光和电话。在办公室里呆的时间长了,我养成了看电视与读报的习惯,后来居然搞得一天没看到新闻便坐立不安,手足无措,终日失魂落魄。看电视和读报的时间长了,我开始越来越关心国家大事与世界大事,就像一位半老的妇女热衷于关心邻居家的日常琐事一样.真正关心起某些不着边际的事是很容易让人上瘾的,尤其是在一个人无聊的时候.我想大多数的“愤青”跟我一样,都是出于生活的空洞。我们好高骛远,一屋不扫,却整天幻想着扫天下。因此关心时事,并且将自己设想成有责任感的挥斥方遒的人物,几乎成了我后来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这是我与老七的本质区别,老七关心的都是些在我看来属于低层次的琐事,例如某位省市领导在某某宾馆开房间包小姐之类,并以此显示他结交的人员层次之高,拉虎皮做大旗,于我却是不屑一顾的。
我发现逃避其实也可以带来意想不到的潇洒。但是,到头来我的出走计划却搁浅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囊空如洗,底气不足。没钱是件很痛苦的事,对于像我这样一个负债累累的人来说,尤其如此.我粗略估算了一下,在外面转上一年时间,至少也得准备个五万块钱的,不然的话就真成了逃难了.可是以我现在的信誉,哪怕借上几百块钱都难.我于是打起了捞外快的主意.干我们这行的只要脸皮厚一点,有点门路,扒点钱还不算太难.一篇几千字的新闻报道,稿酬撑死了就几百块钱,但报道背后的红包就很可观了。
所以我听了老七的话之后,精神顿时为之一振。我似乎一下子又看到了梦想中的远方。
2
老七在手机里给我简单介绍了一下那个案件。有关案件的消息,是老七在省农行的一位女朋友,在她家的床上告诉他的。老七因为常在道上跑,认识的人不少,上到省市领导,下到贩夫走卒,酒吧女郎,他都认识。给老七透露消息的这位农行朋友是主管宣传的干部,老七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她套上的。据老七称,他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正睡在这位香艳的女干部的身边,当时他们都正在梦境中,省农行办公室主任的一个紧急电话将他们给吵醒了。电话的内容就是关于这个案件的。当时那位女干部不高兴地对着话筒叨唠了一句说:“又要下乡去折腾了,这小官谁爱当谁当去!”
老七在知道了案情后,马上就兴奋地跟他的女朋友说:“我陪你去!”老七的这位女朋友叫田心,好像是个处长,年纪三十都不到,看来有点来头。因为接下来我们要跟她进行合作,所以我得先在这里提一下她的名字。
案件的发生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准确地说应该是凌晨一点左右,在清北一个叫沙溪的小镇的农行储蓄所被抢劫了,金库里的几百万现金一分钱都没丢,但是却闹出了四条人命,其中有两个是农行储蓄所的值班职工,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另两个是职工家属。抢银行本来就属于弥天大罪,更何况还有四条人命!这下子够农行大大小小的头目们忙一阵子了。不过我觉得,像抢银行这种事,好象应该是公安警察方面出面管的,跟我们媒体没多大关系,没必要为它大惊小怪的。像这种事,大不了在报纸上用巴掌大的一块文章或在电视台的新闻档上花半分钟的时间,报道一下就是了。这只是一般性新闻,并没有多大的跟踪报导价值,而且这种报道弄不好还可能产生负面的影响。
但是老七接下来的话却让我产生了兴趣。老七说,在这起案件中,出了一位年轻的女英雄,她在面对凶犯的威胁时(凶犯目前还在逃),大义凛然,拒不说出保险金库钥匙的藏处,因此被凶犯一刀一刀的剐死了(这些话可能只是根据现场情况推断出来的,因为还没有人加以实证)。我听了这话,凭直觉一下子就意识到这宗案件的价值了。女英雄!这可是个久违多年的称呼。更要紧的是,凶犯还在逃,因此案情本身也很值得挖掘。于是我赶紧放下手边的碗筷,问老七说:“说罢,你打算怎么办?”
在老七刚打电话时,我本来是想跟着他,混水摸鱼捞一票的,但是我马上就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价值取向。对我来说,钱固然重要,名更重要,年轻人如果过于重利轻名,是不会有多大前途的。因为这起案件看起来是难得一见的抛头露面的机会,搞得好的话,我眼下死气沉沉的局面就会改观了。这年头大家对死人不感兴趣,但是对人死去的过程却有着特别的好奇心。玩电视说白了就是玩观众的心理。
老七说:“我们九点时候就要跟农行的车子奔案件发生地沙溪去了,你能不能搞到一部摄像机子?我们一起下去。记住,这事你千万别告诉别人!现在整个新闻界就你我两人知道这事,你要说出去咱们都没法玩了。”
我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七点半了。我想都没想就跟老七说:“没问题,我九点时候在我们台山下等你。还有,你身边多带些钱。”
但是找谁要机子呢?我是写稿子的,要搞到机子得有个名目,可这事明显的是一次私下行动,绝对不能先惊动台里的头目,不然的话就没戏唱了。我正在琢磨着,忽然看到播音部的曹柳正端着一碗粥和两根油条在找座位,我忙向她打了个招呼,示意她到我的桌子边坐下。
曹柳是北广毕业的,刚到台里的时候红的要命,曾经成功地主持悉尼奥运会的转播,是我们台长手心上的一块肉。这一年多来因为老在外面走穴搞主持,钱赚多了,开了一辆老奔500,名声却坏了不少。更糟糕的是跟她的男朋友的关系也搞僵了。她的男朋友徐南也是北广毕业的,是个花花公子,现在正在文艺部扛着摄像机。这也是我向她讨好的缘故。我问她今天徐南有没有空,曹柳冷笑着说:“他的事我早不管了。”
我又问她:“最近怎么老没看到你在电视里的光辉形象?”曹柳笑着说她嗓子有点哑了:“不过吵起架来估计还没什么问题。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想你对我总不会安什么好心的。”
我说那是。我跟她说了想要一部机子的事,曹柳说她可以搞到,但是条件是她也要跟着去玩:“最近心情不太好,老闷着,想出去兜兜风。”我想想就同意了,我笑着说:“闹不好的话你还可以露一下脸呢。”
曹柳明白我的意思是指她现在的窘境,也不为怪。她从我的表情看出我不是在跟她开玩笑时,便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她对着手机说了几句后,问我说什么时候起程?我说最好在九点之前。曹柳犹豫了一下,又对着手机咕噜了几句,然后关掉机子,拿起一根油条啃了起来,说:“下面看你的了。要是不好玩,小心我剥了你!”
九点整,我跟曹柳,还有她招呼来的那个有线电视台的摄像老王,一起在我们台的山下门口聚集等候了。老王并不老,可能是因为长时间扛着机子在外面跑动的缘故,脸色有点沧桑,大家就这么叫上了。看他对曹柳那幅唯命是从的贴切样子,心里没准是在打她的主意,想吃豆腐。曹柳当然很清楚这点,所以就只管支使着他。在她眼里,好像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想吃她的豆腐,甚至包括我。我不否认我的脑海里实在找不出像样的女人形象进行意淫时,就拿她充数。但是我绝对不敢真的去惹她,因为她的名分上的男朋友徐南,虽然自己是个花花公子,但是他要是知道了谁动了曹柳一根毫毛,他肯定要操板刀找人算账的。我曾经在我们的居住区见到他喝多了时候,攥着一把锋利的菜刀赶一个陌生男人的情景。所以但凡他在场时,我多看上曹柳一眼就会觉得心惊肉跳的。当然他不在场时又另当别论了。
我跟老王抽了两支香烟后,老七的车子到了,是一辆奔驰子弹头的。他的车上除了司机和那个女干部田心外,另外还带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那女人穿的花枝招展的,她自我介绍说她是清城市晚报社的,叫杨石。一听就是个笔名。我悄悄跟老七说:“你不是说不漏风吗?怎么又带了个女的?”老七说:“没办法,她是田心的朋友。她父亲的名字要说出来,你得跌一个跟头!”
老七清点了一下人头,便催促司机赶紧开车。曹柳问说:“中午我们在哪儿吃饭呢?”田心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对老七说:“看来来的胃口都不错。”
3
从省城清城到沙溪,大约要开六个小时的车。车子出了清城不久,就沿着清江蜿蜒向北而行,江两边都是翠绿的山峦,绵延不绝。车子一路颠簸着,刚开始时大家因为相互间都不大熟悉,话就不多。不过一个多小时后,车子里沉闷的气氛就活络了。接下来大家的话题就多了起来。
话题先是从曹柳的手机开始的。曹柳坐在驾驶座后面靠窗的位置,老王坐在曹柳的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曹柳说话。曹柳则是阴郁着脸望着窗外,爱理不理的,她说是出来寻开心的,其实那脑袋瓜里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糊住了,满脸的心思。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打开手机听了几句,就很不耐烦地说:“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徐南算我什么人?!我爱上哪儿就上那儿去。”看来电话是她的名分未定的男朋友徐南打来的。最近台里面那些不安好心的人都在等着瞧他们的笑话呢。老王跟曹柳轻轻说了句:“昨晚我在酒吧里还看到他和我们台节目科的温馨在一起呢!”
曹柳白了他一眼说:“他爱跟谁在一起关我什么事?”老王笑着抖了抖烟灰说:“那是那是。”
我听见坐在我后面的田心小声地跟老七说:“这曹小姐以前我在看省台清州新闻的时候,她的形象还挺迷人的,笑得很甜,现在怎么成这样子了?!”老七半眯着眼说:“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能让女人心烦的事大约只有一种,那就是身边缺少男人了。”田心冲老王努了努嘴说:“这位不是?”老七鼻孔里嗤了一声: “分量不够,层次不高。”我忙扭头跟他们说:“你们省省心吧,别坏了大事!”
那杨石跟我一起坐在曹柳他们后面,她也听到了老七和田心的话,于是就抬了下眼镜,扪了扪曹柳的肩膀,笑着说:“曹小姐,刚才给你打手机的那位是不是叫徐南啊?我也认识他!上次鹭城贸交会的时候,我还跟他住在一个宾馆的。”曹柳回过头朝她笑了一笑说:“有这么巧的事?!徐南可是个老流氓,最懂得怜香惜玉了!”
杨石本来是想给曹柳一个难堪的,没想到却惹了一身臊,脸色忽地一下就红了。田心赶紧笑着打圆场说:“我们杨小姐对付这种流氓最有办法了,是不是老七?”老七含糊地哼了一声。他怕得罪了曹柳,等下她脾气上来,说不定甩头就走人了,那可误了正事。我忙说:“我说一句公道话,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对不对,曹姑娘?”
曹柳笑着说:“真要这样,那我们怎么办呢?”
大家都笑了起来。这下子算是打开了三位女士的慷慨激昂的话盒,她们开始轮流抨击各自见识过的男人,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在渲染那些男人是如何的钦服于她们的魅力,最后她们无一例外地都踢了那些男人们一脚。这些话听起来就像是她们在为自己歌功颂德。等到她们说得累了的时候,车子也开到了沙阳市城区里了。这时已经是将近下午一点了。
沙阳是个地级市,沙溪镇就是它下属的一个县级市的辖地,是沙阳地区屈指可数的富裕乡镇之一。沙阳市城区距离沙溪镇还有五十多公里的路途,快的话一个多小时就可以赶到了。于是杨石提议大家先在沙阳城里吃个饭,休息一下,然后上路。我跟老七心里都有些急,担心天黑前赶不到沙镇。无奈那曹柳又吵着说旅途太累了,要在城里过夜,明天再上路。其实她是第一次到沙阳来,不过想趁机在城里好好玩一玩,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哪像是疲劳了?
我嘴上不好说,但心里却有些后悔找错人了。
田心虽然也不情愿赶着去沙溪,但是这次行动毕竟是她牵头,今晚若是赶不到沙溪,到时只怕在省行领导面前不好说话。所以她就笑着劝曹柳说,中午大家先在城里吃餐便饭,晚上在沙溪住下之后,再轻松轻松,沙溪那边条件一点不比沙阳市区差。曹柳看了我一眼,不吭声了。田心就要带着大家去市农行吃饭,杨石笑着说:“算了吧,今天在你们那种血腥的地方怎么吃得下饭?大家给我个面子,中午我来做东吧。”说着,拿出手机到一边拨打去了。田心看我跟老七都在不停的看表,就悄声跟我们说:“你们放心吧,有她在,不会误事的。这里是她的老根据地呢!”
我和老七都有些不解。这时杨石过来了,说:“走吧,上沙阳大酒家。这是城里最好的一家饭店,我们三点出发去沙溪。”我们一伙人除了田心外,都有点吃惊,不知道这杨石有什么神通。去酒店的路上,杨石跟田心说:“看来这次事情闹得挺大的,负责金融工作的副书记,副市长和公安局长,农行行长都已经到沙溪去了。不过有关案件的消息暂时被控制住了,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才能有结果出来。”
我和老七对看了一眼,心里想:这杨石可不是个简单的人!吃午饭时候,市里的办公室副主任和宣传部副部长来作陪,他们还要随我们到沙溪去。我怕人多事杂,而且不排除他们俩有打三位女同志主意的嫌疑,就给老七使了个眼色。老七笑着跟田心说:“田处长,你看呢?”田心会意了,说:“这次大家去沙溪采访,主要应该是我们农行系统来安排。当然,我们不会忘记市委市政府的关怀的!”两位地主也不好再坚持了。副部长笑着说:“我们市委侯书记十分重视这起血案,希望你们把郑小寒当做典型来树。”
这顿饭我最大的收获,不是桌面上难得一见的山珍野味,而是从两位父母官嘴里知道了大致的案情和被杀的那位女职工郑小寒的简况,还得到了一张她的近照。郑小寒长得文弱秀气,比我们台里那些村村袅袅的小姐们耐看多了。据宣传部副部长介绍,她性格内向,年纪二十五岁不到,三年前毕业于清州省财经学校,是沙溪本地人。
在往沙溪去的路上,大家在车上都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我却来了精神,拿着郑小寒的照片揣摩着,兴奋地构想着该把这郑小寒塑造成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草拟了这样的腹稿:郑与凶犯的英勇搏斗,郑的成长过程,郑的工作业绩。但是后面两部分看来都是虚文,着重点应该是案件的血腥过程,揭示英雄灵魂激荡出的光芒。在车子到达沙溪镇的时候,我的脑子里甚至已经有了一个电视剧的大纲了,剧名就叫:一个生者与死者的对话。
我吐了一口烟,看了看车上正在睡眠中的三位女性,心里叹了口气:倘若是她们遭遇到凶犯,恐怕还没等人家恫吓,她们可能就把金库钥匙交出去了!一个人活着有没有理想,在关键时候是大不相同的!
我再看了照片一眼,突然心里一惊,烟头差点掉在大腿上:这郑小寒的容貌很像我见过的一个女人,尤其是那对长而眼角微翘的黑眼睛!但是那个女人是谁呢?
4
沙溪镇是个山城,是清州省北部山区的一颗耀眼的珍珠。这里风景秀丽,位于三省通衢之地,清江的支流沙溪从城中流经而过,商业非常发达。
我们是在傍晚时到达沙溪镇的,一下车就被安排在镇上最好的“沙溪宾馆”住下。田心先找省市农行下来的人接头去了。在房间的安排上,老七自然得和田心靠在一起,他们住在4楼。我跟老七都建议老王和曹柳的房间靠一起,住在6楼。曹柳先是有些不乐意,老七笑着对她说:“这王大哥为人地道,正好照顾你,怕你一个大美人到时给走丢了,我们谁也担当不起。”曹柳白了老王一眼,没话说了。
我被安排和杨石的房间靠在一起,都在一楼。这是我费了一些心思后才如愿以偿的。我在见到杨石的第一面起,就知道我这次采访的目的能不能达到,很大部分就要靠她了。虽然我不清楚她的详细背景,但是从省城到小地方来,有个强硬的靠山,肯定会事半功倍的,何况田心还说了,这里是杨石的老根据地。我在车上时费心研究了一下杨石的相貌,虽说没有曹柳的韵味,但她皮肤白皙,身材不错,尤其一双眼镜,从镜片后时时还直透出聪颖的亮光。我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亏。
大家住下来后,老七还在等着田心,他只要逮着田心,今晚上再花点时间,明天的《清州日报》上就有他的特稿出来了。曹柳急着就要去逛街市,老王陪她去了,临走时跟我说,如果我要用机子的话,就打他手机。
我笑着跟杨石说:“杨姐,你想上哪儿去?我跟着你。”杨石冷笑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阿?我在车上打迷糊的时候就知道你想干什么了!我估计这些人里,也就你一个真对这个案件感兴趣。你跟着我,不就是想趁我的地利人和的方便吗?”我心里一紧,没想到我还真小看她了!我笑着说:“杨姐真是个明白人!你不知道,我是个工作狂。事情没个结果,我一整个晚上都睡不着的。咱们是不是一起赶在天黑前,到案发的储蓄所去看看?”杨石笑着说:“一听你这话就是不在行的,你这时上储蓄所去,人家让你进去采访吗?!你别忘了,案件发生了十几个小时,凶犯还没有着落呢!还有,我有名字的,别杨姐杨姐地叫了!”
女人是天生的怕老,这点她们比男人们要倔强得多。我笑着说:“那是的,要不我怎么跟着你就不想走了呢?!是不是,杨石。”杨石说:“好了,别扯了,你要再说下去就肉麻了。我打个电话,咱们俩先到现场看看。不过你千万别给我惹麻烦!”杨石说着,到一边去拨打了手机。我远远地看着她的脸色,好象很开心的样子,看来她找的人跟她不是一般的关系。
杨石打过电话,似乎意犹未尽,脸上还挂着笑。她跟我说:“我们走路过去吧,就十分钟的路,他们安排了个人在储蓄所那边接待我们。”我愣了一下,张大嘴巴,装做很吃惊地看着她。杨石说:“是不是有点吃惊呵?刚才我联系的是我的一个中学同学,沙阳市的公安局长。”
我听了,张大着嘴巴,这次我是真的愣住了!
我跟杨石走在大街上的时候,颇为引人注目。要在平时,我肯定会很开心的,但是这时我的心里却有点不太舒服。我发现自己在潜意识里,似乎对杨石的兴趣,已经超过了郑小寒。我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杨石一边走着,一边以一种主人的姿态检阅着喧闹的街市,她情不自禁地对我说:“你知道吗?我曾经在这个地方呆了七年时间,我的童年是在这里度过的。那时,这一带还是一片你想象不出的贫瘠的土地,但是我对它却有着特殊的感情。说起来,我应该是半个沙溪人。我是上小学的时候才跟随我爸到沙阳去的。”她的这番话我不是觉得很意外。我现在对她老爸也有点感兴趣了,不过我又不好直接问她,怕到时惹她生疑,以为我要攀龙附凤。
这时,一辆摩托车突然嘎地一声在我们面前煞住,一条大汉摘下头盔,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秦记者,你怎么在这?!”
我定神一看,来人原来是以前在我们山上服役的那个黄中尉。我记起他曾经跟我说过他是这一带的人,我说:“这不是中尉吗?我也想问你这话呢!”黄中尉笑说: “你别再叫我中尉了,就叫黄沙吧。我复员后到这镇上的农行保卫处工作,今天行里出了点事,正忙着呢。”我心里一动,说:“是不是忙那起凶杀案?”黄沙笑着说:“我说呢!你们做记者的消息可真灵通,好家伙,这么快就赶来了!我现在没空,得赶回行里汇报工作。晚上我请你喝酒。你把手机号给我。”
我把手机号给了他,笑着说:“这酒我喝定了!”杨石笑着对黄沙说:“请客倒把女士给忘了,这不太礼貌吧?”黄沙望着她的眼睛,愣了一下,笑着说:“你?一起来,一起来。”说着又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猛踩一下油门,一溜烟走了。杨石看着他的背影跟我说:“你又捡了个便宜。”我说:“彼此彼此。”
说着话就到了出事的西门储蓄所。储蓄所高四层,前面是一道高约三米的铁栅栏围绕着,两边是砖墙,一直延伸到储蓄所后面,环抱着办公楼。办公楼正中是一道大铁门,每个窗户都嵌着铁框架,从外观上看挺严实的,凶手能进入楼里,肯定是花费了不少功夫。我笑着跟杨石说:“凶犯会不会有内应?不然除非他有缩身法了。” 杨石说:“你别瞎猜测了,我们是来做新闻采访的,不是来破案的。再说了,凶犯还在逃呢!”
她的最后一句话使我清醒了一点。储蓄所大铁门前站着两个警察,其中一个年轻些的看我们走过来,就大声吆喝道:“今天这里不上班,快离开这里!”另一个个子高大的却笑着朝杨石迎了过来,说:“请问你是杨记者吗?”杨石点点头。那警察笑道:“市里的江局长让我负责接待你。我叫叶松云,省警官学校毕业的。”说着向杨石伸过手来。杨石抬手捋了捋头发,矜持地笑了笑。我赶紧递了一支烟给他,消解了他的窘态。
叶松云带我们进了储蓄所柜台后面的走道,只见地上四处都是稍微有点发黑的血迹,其中靠墙的一滩血块有一个成年人身子那么大,挨着地面的墙壁上,也染着半身高的血迹。这些血迹的四周都画了警戒线。杨石一看差点晕了过去,赶紧掏出纸巾掩住嘴巴,不让自己吐出来。我扶着她到柜台里坐下,按着她腰部的手趁机使了点劲,感觉很好。我说:“这是烈士的血,没什么好怕的。”
叶松云说:“从现场的迹象推测,这位叫黄森岩的年轻职工还不能断定是烈士。他可能是过去给凶犯开门的时候,措手不急被凶犯一斧头砍倒的。所以他只能算是遇害者。”杨石忙对我说: “你跟叶警官四处去看看吧,今天我坐车坐累了,得休息一下。你多拍几张相片。”说着她把相机给了我。
5
叶松云带着我在一楼营业大厅里走了一圈,一边介绍着案情。我不停地拿杨石的数码相机拍着照片,叶松云见了也没说什么。于是我赶紧给老王打了手机,老王却回说曹柳现在逛街正在兴头上,他走不开。我心下骂了一句:又是一个阳萎,关键时候就不行了!
我看着满地杂乱的足迹和肮脏的地板,不禁问道:“叶警官,现场这么乱,到时候你们怎么破案呢?”叶松云笑说:“刑侦科的人已经勘察过现场了。昨晚上下雨了,大家来的时候,脚上都沾着水迹。至于勘查的结果,我想我不方便跟你说。”我笑着说:“你看我像凶犯吗?”叶松云说:“在案情没有明朗之前,谁都有嫌疑,包括我本人!”
我看他说这话时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我问说那几个遇难者的尸体在哪里?叶松云说:“都在镇医院的太平间里,你现在不能见他们。况且死人也不会说话的!”他带着我来到营业大厅后面的一个房间,说:“这里就是郑小寒殉职的地方,是储蓄所的值班室。”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房间,只见屋子正中放着一张床,床上满是血迹,床的右侧是两张竹沙发,对面的窗口摆着一台大彩电,已经被砸得面目全非。屋里的电线全被扯掉了,一部电话也被砸碎了。叶松云说:“案件发生的时候,郑小寒正在看电视,凶犯一进来就把电视和电话给砸了。”我问说:“你怎么知道她当时是在看电视的?她就不会在干些别的什么?”叶松云笑着说:“我也只是推测的。我们获得凶案发生消息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我们马上向我们的上属九溪市公安局汇报了案情,九溪市公安局又向沙阳公安局汇报。他们是在凌晨五点赶到的。我是最早在现场的几个人之一。当时我除了保护现场外,还对案件做了推测。后来上面下来的刑侦队对我的推测基本上做了肯定。”
我知道他介绍自己,是希望我在写报道时,能为他点缀几笔,这对他的前程无疑很有好处。我对案件的被发现有点疑惑,问他说:“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里发生了凶杀案的?”叶松云笑说:“那是农行保卫科的黄沙报案的。昨晚他在行里保卫科值班。”我想,既然黄沙最早知道这事,那么过会我再向他了解事情详细经过好了。我说:“那么郑小寒是怎么死的?”叶松云说:“当然是被凶犯杀死的。”我说我问的不是这个,而是她怎么被杀死的?!
叶松云指着窗户外面的围墙说:“昨晚凶犯是从储蓄所后面的围墙翻进来,然后再经过大厅的边门进大厅来的。那个边门是铁制的,当时是黄森岩过去开的门,因此,我估计很有可能凶犯跟黄森岩认识。不然他就该报警,而不是去开门了。”我想想也是,农行保卫科几个字在脑子里一下闪过。我忽然发现叶松云的右手食指上包着一块邦迪创可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叶松云见了笑说:“昨晚我在所里值班,接到黄沙的报警电话时,正在削梨,心里一紧张,就被剐了一刀。”我笑着说:“原来叶警官是左撇子。”
叶松云把右手插在裤袋里,接着说:“凶犯杀死黄森岩后,就直扑值班室而来,然后将郑小寒用屋里的电线绑起来,逼她交出金库的钥匙,她死活不说,因此凶犯就把她给杀了。案件发生从头到尾估计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我见到郑小寒尸体的时候,头皮都竖了起来,她躺在床上,头垂在床沿外面,身上的衣服都被剥光了,全身上下被刀剜得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肉,就像个血人。”
我有点失望地说:“看来凶犯比我们现象的还要残忍!郑小寒不说出钥匙的藏处是对的。她如果说出钥匙的藏处,也许死得更快!她知道反正她说不说,凶犯都不会让她活下去的。而且,就像你刚刚说的,说不定凶犯跟他们还认识呢!这样的话她更不会有机会活了。”叶松云说:“照你这么说,她成了烈士是被逼出来的?”我说:“烈士之所以成为烈士,并不都像我们想的那么可歌可泣,而更多的是取决于客观因素。如果当时过去开门的是郑小寒,那么烈士很可能就变成黄森岩了!”说到这,我笑了笑说:“对不起叶警官,我的这些话对你来说就像是班门弄斧了。”
叶松云一愣,随即笑说:“有道理有道理。”我又问他另外两位家属是怎么死的?叶松云说:“可能凶犯是要杀人灭口吧。他们俩一个是黄森岩的父亲,一个是他的小外甥女。两人是从黄森岩的乡下老家到他这里来探亲的,他家共有五个姐姐,这黄森岩是他们家唯一的儿子,够倒霉的了!”我说:“这么说,凶犯不止一个?”叶松云说:“从现场来看,可能是三个人。”
我们俩又去金库外面看了一下。叶松云说:“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找到金库的钥匙。这钥匙的下落恐怕要成谜了!农行方面还在想办法打开金库。不知道里面的几百万现金还在不在?!” 我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不觉想道:“现金已经不在金库里的可能不是没有的!如果不在,那么整个案情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不过这只是我的假想而已。因为长时间在台里闲着没事干,吃饱了撑的,我就养成了好想入非非的习惯。比如从一个女人的微不足道的一个眼神,我会联想到自己在晚年时牵着孙子的手,给他讲述当年他奶奶是如何向我暗送秋波,以至一发而不可收拾的。
我们回到大厅时,发现杨石正在门口跟那位年轻的警官聊得不亦乐乎。我心里不知怎么就滋生出一丝淡淡的酸味。这似乎不太符合我一贯的情感逻辑。难道我真的会在意这个年龄比我还大的女人吗?我安慰自己说:“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杨石见了我说:“我已经听这位年轻的警官详细介绍了案情。过会我们找个地方上网,我把文稿和照片发回去就成了。”我笑了笑说:“事情没有我想像的那么壮烈。我现在感兴趣的是郑小寒本人还有案情的结局。说不定好戏还在后头呢!”叶松云笑着说:“对了,刚才江局长交待过了,你们的稿子写好之后,得先让他过目一下。因为凶犯还在逃,因此有的细节是不能见之报端的。这点你们在报道的时候得把握好分寸。大家都是为了工作,都有难处。”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黄沙打来的,说他事情忙好了,要请我吃蛇肉。他约我在我们下榻的“沙溪宾馆”左近一家叫“引蛇出洞”的小酒楼见面。我顺眼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是六点一刻。
我和杨石顺着来路走回宾馆。到了半路时,杨石的手机响了。她到一边对着手机说了几句后回来跟我说,她有个朋友有急事要找她,她不能和我一起吃蛇肉了。她笑说:“你回去后先写一篇报道,晚上我们一起推敲一下,我请你吃宵夜。你不要撑得太饱了。”说着就匆匆地走了。我想可能是她的那位公安局长同学找她。我望着她的身影,叹了口气。一个三十来岁的独身女人,难免会让男人们想入非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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