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死麇 (20)

梦子 发表于 2004/08/26 15:48 一品 百草园 (www.ywp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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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谷队长朝我摊开坚硬嶙峋的巴掌,声音就像锈铁互相摩擦一样,尖锐而铿锵地说:“拿来!”

我夸张地笑着说:“谷队长,什么拿来?我不明白。”话虽这么说,但我还是忍不住将手机拿了出来。谷队长将手机半抢夺似地抓了过去,借着昏黄的路灯,看了看上面的号码,然后摁了一下回拨键。

这时,我的心就像诸多经典名著的文字描述的那样,忽地一下提到了嗓门上!谷丰收对着手机,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一点,说:“请问你是哪位?”

我隐约听到了手机里传出怒气冲冲的吵嚷声,谷丰收的脸紧得就像苦瓜似的。他说:“曹柳?哪位曹柳?。。。哦,我想起来了,是省电视台的主持人曹柳吧,我看过你的节目。你现在在哪里?宾馆的房间里?。。。他?我是他的朋友。。。好,好!”他说着,横着眼把手机递过来还给我。

我一听是曹柳打来的手机,虽然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心里还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我不知道她哪条神经出了毛病,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找我。我也后悔自己疏忽了,刚才忘了把手机给关了,幸好还是在商厦这边穿了帮。要是在储蓄所附近来了这么个意外,那就悬了!

我想,刚才杨石跟我说的有什么地方不妥,会不会就是说的是忘了要我关掉手机?我看了一下谷丰收,拿过手机,硬梆梆地说:“小曹,出了什么事了?!我正跟刑警队的谷队长在一起呢!”

谷丰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冲他笑了笑,退后两步说:“有话快些说,不然谷队长还以为我们真在玩什么呢!”

曹柳大着嗓门说:“麻子,你捣什么鬼?你不是和那个司机在一起吗?怎么又来了个谷队长?真是的,那个司机闯祸了!”

我吃了一惊,见谷丰收点了一支烟,紧紧地盯着我,忙说:“什么事?”

曹柳说:“他在今晚我去过的那个‘绿风温泉’搓背时,被当地的几个小流氓给打了,据说肋骨都断了两根!可能是因为争风吃醋的事。”

我想了想,叹口气,故意提高嗓门说:“小曹,这事你最好找田心跟老七说一下,司机是他们找来的。唉,现在的年轻人,什么不好学。。。”

曹柳说:“这事正是田心告诉我的。现在的问题是,司机的车不知被谁偷走了!我们正急着哪!你有什么辙吗?”

我心里一紧:怎么偏偏这时候又来个节外生枝了!我说:“应该没事的,你们放心吧,我马上就赶回去。”说着,我马上关掉了手机。这时,我情急之下,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打发谷丰收了。

我苦笑着说:“谷队长,你都听到了,这叫什么事!我们出来采访一趟多不容易,可有的同志组织性纪律性偏偏不高!你看,跟我们一起来的那位司机,大半夜了还熬不住,跑到什么‘绿风温泉’去消遣了,被人家给打得找不到脑袋。你正好在这,快帮帮我们的忙!”

谷丰收说:“我不管流氓们打闹的事,这种事最好去找地方上的派出所,他们的主意多!要碰上我,他们早就没命了!我还没有问你呢,你刚才鬼鬼祟祟地躲在楼道里干什么?!”

我笑了起来,向他借了个火,点着一支烟说:“还不是因为那位司机的事吗?一个小时前,他突然在宾馆里不见了。你知道的,晚上江局长交待了,不许我们走出宾馆一步,还派了派出所的叶警官看着我们。没想到那小子还是给溜出来了!我只好跟出来满世界的找。”

谷丰收说:“什么看着?那是在保护你们!你不是也跑出来过吗?还在农行那边露了脸。秦记,你不要再给我辩解了,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是出来找人的!”

我心里一凉,心想会不会是自己和杨石的事被他察觉了?!我勉强地笑了笑,考虑着接下去该如何应对他。

谷丰收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有的事你是永远也弄不明白的!在这个社会上混,最好还是少管闲事!你刚才到这里来的目的,根本不是来找人,而是想到储蓄所捞新闻,玩刺激。告诉你,幸好你还是在这边被我发现,如果你是在储蓄所旁边给我发现了,我非要让你吃点苦头不可!”

我听他这么一说,心情反而轻松了。我笑着说:“谷队长果然是老侦探了,我的几根肚肠子,还不全在你的眼里!就像你说的,我就别想做英雄了,那是鸡巴搁在刀口上的事!”

谷丰收听了,古板的脸上,忍不住绽开一丝顽劣的笑意。他跨上摩托车,示意我坐在车后座,说:“上来吧,我顺路送你回宾馆。”我犹豫了一下。谷丰收沉下脸说:“怎么,你还嫌没闹够?!要不要我送你去派出所?!”我赶紧坐了上去,偷偷抬头看了看商厦上方。我想,我这一离开,杨石不知道能不能沉得住气?但愿她不要再出变故才好,不然的话,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谷丰收突然吸了吸鼻子,说:“秦记,我好像闻到了一股怪味,是从你身上传出来的!”我想了一下,笑着说:“是不是米烧的臭味?谷队长,晚上我多喝了几口酒,忘了漱口了。”谷丰收又抽了下鼻子说:“不像是酒味,而是带着血腥的尸体的味道!”

我的双腿一阵酸麻,嘴里的香烟掉到了地上。我说:“谷队长,晚上我到太平间去过,有可能沾到尸体的味道了!”谷丰收说:“不像。你肯定接触过尸体!要知道,我曾经在一堆敌军的尸体中躺过一天一夜!我的嗅觉是不会错的!”

我的双腿一阵酸麻,嘴里的香烟掉到了地上。我说:“谷队长,晚上我到太平间去过,有可能沾到尸体的味道了!”谷丰收说:“不像。你肯定接触过尸体!要知道,我曾经在一堆敌军的尸体中躺过一天一夜!我的嗅觉是不会错的!”

我想起我刚才曾经将郑小寒的尸身从太平间抱到车上去,我自己都闻不到味道,没想到谷丰收的鼻子这么灵敏!我被他这么一说,也有些恶心了。我说:“谷队长,你说得没错,出于好奇,我接触过郑小寒的尸体。”谷丰收说:“在派出所时听江局说,你在太平间碰到过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我说:“是这样。那人很可能是凶手!”

谷丰收不说话了,他咬了咬牙,猛地一踩油门,车子急速向前冲去。

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便问谷丰收说:“谷队长,刚才你明明已经知道我躲在楼道里,为什么不当着江局的面把我叫出来?”谷丰收头也不回地说:“你既然也明白这点,就千万不要自作聪明!回宾馆后,给我好好呆着!”

到了宾馆前面,我下了车。谷丰收要我把我的手机号码告诉他。他说:“你的行动已经超出你的采访范围了,就冲着你身上的尸体味道,本来我就可以拘留你了!如果再让我见到你涉及本案,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看着谷丰收走远了,赶紧给杨石打了手机。杨石说:“刚才的事我都知道了,是谁给你打的手机?”我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杨石说:“你现在马上赶回来,不能再耽搁了。我已经发现江建人潜伏在哪里了!他正埋伏在储蓄所斜对面的一幢房子的二楼上,那里可以看清储蓄所大厅里的情况,但是却看不到储蓄所后面。你过来后,马上潜进储蓄所后院,相机行事。还有,你记住把手机关了,到了储蓄所后,每隔十分钟就给我打一次手机,我好把我看到的情况告诉你。”

我说:“那谷丰收嗅到了我身上发出的尸体的味道。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杨石说:“他的鼻子怎么这么灵?!我怎么都闻不到呢?你先不要去考虑这事,眼下的事情要紧!”

十分钟后,我气喘吁吁地赶到商厦下面,又给杨石拨了个手机,然后便从小巷朝储蓄所方向摸了过去。小巷的劲头是一条小街道,连着外面的大街,对面就是储蓄所的后院了。我沿着小街道,身子贴着路边的房子,向大街的相反方向走下去,一直到了五十多步之外,估计江建人埋伏的那个地方看不到我后,才窜到对面,然后小心翼翼地摸回到储蓄所的后院。我费了几分钟时间,才找到后门。我倾听了一会里面的动静,直到确信没有人在后院时,才掏出杨石给我的钥匙,打开了门。

我蹑手蹑脚地摸到营业厅的后窗下,蹲了下来。后窗上嵌着网状的铁杆,它的旁边是个后门,后门的一边有一个凸出的小房间,是个卫生间,门是在大厅里面。我凭着记忆,想起来值班室就在卫生间的另一边,正是我呆的这个后窗的观望死角,而从大厅里也看不到我藏身的地方。

我舒了一口气,朝商厦的方向望了一下,不知道杨石这时看到我没有?

大厅里面只有一点微弱的灯光,可能是从值班室透露出来的。里面悄无声息,没什么动静。我想,会不会是黄沙和老宋都睡着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之前我们的种种推测和假设,很有可能都是不合理的,只是一厢情愿而已。而且,这种出乎意料的寂静,让我感觉到了恐惧,我就像一个长跑运动员到达终点时那样,身上疲惫不堪了。

这种感觉实在要命!我忍不住掏出手机,想要给杨石说上几句。突然,我听到里面传出咿呀一声开门的声音,接着是黄沙迷迷糊糊的声音说道:“老宋,晚上你吃了什么了?老是上卫生间!”我听得老宋笑着说:“晚上吃了两碗莲子羹,又啃了一斤多猪蹄膀,胃口腻了。”黄沙说:“妈的,眼看着这天就要亮了,明天还不知道怎么过呢!老宋,难道咱们这事就这么算了?!”

老宋到了卫生间,哼哼唧唧了一会,说:“大沙,这里边手纸快没了,你给我拿一卷过来。”黄沙抱怨说:“你干脆让我把你的屁股也给擦了算了。”他说着,从值班室过来。突然,他惊讶地问道:“老宋,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钥匙?”老宋说:“我也不知道,我是从这手纸中间的纸筒里拿出来的。”

黄沙声音颤抖着说:“快给我看看!”

过了大约一分钟多,黄沙哈哈笑了起来,说:“老宋,我得好好谢谢你了!这下子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郑小寒把钥匙给藏到这地方了!亏她聪明,这手纸一用完,她即便自己已经死了,但是钥匙还是丢不了的!咱们农行,也就她最尽责了!”老宋悉悉簌簌地站起来,哗啦一下冲了马桶,笑着说:“大沙,总算咱们的劲没有白费!趁着天还没亮,咱们该动手了!”

我听了他们的对话,心想:看来杨石的推测是对的,这老宋果然要把黄沙送上路了!这把钥匙肯定是假的。郑小寒除非事先已经知道昨天晚上有人要来抢劫,不然她把钥匙藏在卫生间里,显然是不合情理的。难道凶手在逼她交出钥匙之前,还能让她上卫生间?看来黄沙真是被钱迷了心窍了。我暗地里叹息了一声。只听得黄沙说道:“大宋,你看,这把钥匙跟黄森岩的那把式样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只差齿吻不同了。我们赶紧去保险库试一试!”

老宋说:“大沙,咱们可不能大意!我先到外面去看一看,。你先到金库那边看看。”说着,我听到大厅里一阵脚步声响,然后似乎是老宋打开了边门,走了出去。而黄沙看来是到保险库那边去了。

我看到老宋出了边门,来到后院,站在黑暗中,拿出手机就拨了个号码。我躲在角落里,他看不到我,但是我却可以借着大厅里暗淡的光线,模糊地看到他脸上的轮廓。老宋对着手机说:“姐夫,大沙上钩了,我可以离开了吧?”只见他眨了一会眼睛,然后匆匆地就朝后门那边走去。

这时,我唯恐弄出一点声音,只盼着老宋早点离开后院。我的目光随着老宋的身影移向后门。忽然,我的脑门一凉:我刚才进来时,忘了把后门给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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