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科兴灭活疫苗在香港的“超常”表现，兼谈记忆B细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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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前的3月15日，我发表了题为《香港新冠疫情的启示，兼谈国产灭活疫苗》的文章，推测科兴灭活疫苗在香港表现应该还不错。前些天微信群中传出了香港大学最新研究表明打了第三针之后，科兴灭活疫苗与复必泰mRNA疫苗重症与死亡保护率都达到惊人的98%左右（图一）。这是一个视频会议截图，网上搜不到，我对此结果也不敢评论。昨天（3月24日）纽约时报中文版发表了《科兴加强针显著提高老年人防御能力》的文章，引用的就是香港大学的最新研究，才知道此研究已经在线发表了。

港大的最新研究结果非常重要，这不仅是它证明了灭活疫苗效果比媒体（特别是西方媒体）与普通老百姓认为的要好，更重要的是，这个结果是灭活疫苗与mRNA疫苗在同样条件下同场竞技得到的，具有直接可比性。

仔细看一下，可以发现，灭活疫苗在接种第一第二针后的表现都还与mRNA疫苗有差距，比如第二针后在60岁老年人防重症的保护率是72.2%，防死亡的保护率是77.4%。这些保护率已经相当不错了，但是相对于mRNA的防重症89.6%和防死亡92.3%还是有些差距。打了第三针以后，两种疫苗的重症保护率与死亡保护率都达到了98%左右，几乎没有差别。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这可能与疫苗的作用机制有关。

记忆B细胞：提供超级免疫力

我们知道，新冠疫苗最初是以防感染为目的的，然而由于变种出现（Delta变种，O变种），打了疫苗的人甚至以前得过新冠的人也会感染（但症状轻，死亡率低）。目前普遍的观点是，新冠疫苗对防感染效果很差（特别是变异毒株），因而强调疫苗防重症防死亡的作用。

关于新冠疫苗的作用机理，科学界的认识也发生了变化。最初强调的是中和抗体的浓度，因为中和抗体可以在第一时间与入侵的病毒结合，杀灭病毒。在这种思想指导下，当然血液中的中和抗体的浓度越高越好。灭活疫苗产生的中和抗体浓度低，因而保护率（防感染）也相应低一些。

人体免疫系统是非常讲究效率的。在没有病毒入侵的时候，长期维持高浓度的中和抗体，成本太高不经济。理想的方式是，平时没有病毒时候，只维持少量的中和抗体以备应急，等发现病毒后再生产出大量的抗体来对付入侵的病毒。这就像战备一样，平时维持大量的武器成本太高，而快速生产武器的能力更可能决定战争的胜负。

由于实际中新冠疫苗对防止变种病毒的感染效果不理想，现在科学界转而强调免疫系统快速产生抗体的能力。这就是“记忆B细胞”的作用。记忆B细胞本身不会与病毒结合，但这种细胞被病毒激活后，可以激发人体的免疫系统源源不断地产生抗体，杀灭病毒。如果说中和抗体是人体免疫系统抵抗新冠病毒的第一道屏障，那么记忆B细胞就提供了源源不断地生产抗体的能力。记忆B细胞的这种作用，也许可以用来解释为什么灭活疫苗产生的中和抗体峰值经常只有mRNA疫苗的1/10但还是有不错的保护作用。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新冠病毒变异很大，比如新的O变种刺突蛋白有37个变异位点，但基于两年多前的初始毒株制作的疫苗目前仍然有效。这里也有记忆B细胞的作用。免疫学家认为，记忆B细胞能通过某些目前还不清楚的机制（比如记忆B细胞的多样性）去适应变化了的毒株，帮助人体抵御不断进化的新冠病毒变体。比如美国洛克菲勒大学研究人员发现，自然感染似乎会导致记忆B细胞不断进化，这意味着它们产生的抗体更有可能抵御新变种病毒。这里不负责任地推断一下，由于灭活疫苗采用的是病毒“全尸”，可以给记忆B细胞提供多样化的素材，灭活疫苗对今后出现的变种也许效果更好。

为什么第三针很重要？

中国科学院生物物理研究所等单位对科兴灭活疫苗接种志愿者血清中的中和抗体滴度和记忆B淋巴细胞抗体谱系进行了系统分析，结果发表在今年一月的Nature杂志上。研究表明，新冠灭活疫苗加强针可通过提升B细胞免疫记忆实现对奥密克戎突变株感染的保护。这与香港大学真实世界的保护率研究结果是一致的。

第三针很可能对于建立长久的记忆B细胞免疫是必须的。我们知道，儿童接种的很多疫苗，比如乙肝，乙脑，百白破，脊髓灰质炎等都需要第三针，有的甚至需要第四针。新冠疫苗不例外也不奇怪。

但是，打了第三针后这种超强的保护力到底能持续多长时间，目前还不清楚。一般认为，记忆B细胞可以在血液中循环八个月到数十年。参照其它疫苗的情况，可以猜测这种保护力持久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对中国新冠防疫政策的意义

国家卫健委副主任曾益新最近表示，80岁及以上的人中，只有一半以上的人接种了两剂疫苗，而该年龄段中只有不到20%的人接种了加强针。显然，目前防疫的当务之急是加快老年人的疫苗接种，争取尽快接种第三针。

目前中央还没有批准接种两针表现更好一些的mRNA疫苗。鉴于香港大学的研究表明打了加强针后灭活疫苗与mRNA防重症与防死亡效果差别不大，我们有可能依靠本土灭活疫苗就达到控制疫情的目的。这无疑会减缓批准复必泰mRNA疫苗在大陆使用的压力。同时，这对于担心mRNA疫苗副作用的香港老年人也是一个好消息。

三针灭活疫苗在香港的表现无疑令人鼓舞。然而值得注意的是，由于有基础疾病的人更有可能拒绝接种疫苗，因此选择接种疫苗或加强针的人也有可能本身就更健康，从而导致对疫苗保护程度的高估。从这一点考虑，在更多更详细的数据出来之前，我们也不能对三针灭活疫苗的效果盲目乐观自信，轻易就抛弃接种两针表现更好一些的mRNA疫苗。

香港大学文章：McMenamin et al. 2022, Vaccine effectiveness of two and three doses of BNT162b2 and CoronaVac against COVID-19 in Hong Kong https://doi.org/10.1101/2022.03.22.22272769

中国科学院生物物理研究所文章：Wang, K., Jia, Z., Bao, L. et al. Memory B cell repertoire from triple vaccinees against diverse SARS-CoV-2 variants. Nature (2022). https://doi.org/10.1038/s41586-022-04466-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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