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日轶事（2） – 赴日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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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国庆节过后，10月2日是去日本的出发日，俺和父母、兄妹和亲戚坐上一辆中巴从松江去虹桥机场，朋友、同事、老同学也分别来到机场送行。

日本，对俺来说也何尝不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国内主流媒体上的种种负面报道，把日本包装得神秘莫测。长大后第一次远离亲朋好友，去异国闯荡，心里五味杂陈，办完机票和行李托运手续，俺挥手告别亲朋好友，正要向机场里面走去时，俺爹一把把俺拽回，低声叮嘱道，“在外要靠自己，这次出去，不是一家一档，是几家几档都给了你，要混点名堂出来，对得起大家！” 说完，眼睛泛红。俺于心不忍，拍拍父亲的后背，大声安慰到，“知道了，你和妈也要多保重！”

俺看了大家一眼，不知不觉中眼眶里已经含满泪水，为了不让大家看到，于是，俺头也不回地径直往里面走去。

在机场里，由于89学潮的缘故，俺遇到二次小惊险。过边防检查站时，被一位边防战士叫到一旁，严肃地盘问了10几分钟；过登机口准备上飞机时，又被一位光头便衣猛地拉回，拿出一叠照片反复比对了5分钟，最终无事放行。

虹桥到羽田的航程挺顺利。到达羽田机场后，俺开始小紧张，惦记着如何换乘机场大巴去成田机场，但是，下了飞机，看到标示牌基本用汉字，一目了然，心放宽了许多。

取到行李箱后，俺把大行李箱扛在肩上往外走。殊不知，JAL乘客主要是日本人，没有人拿这么大的行李箱，而且，不用行李车。俺扛着的行李好像一座移动的小山，这异样的光景，立刻引起日本海关检查员的注意，过来示意俺放下行李，出示护照。查看后，检查员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到的微笑，让俺跟着他去办公室。

俺顿时紧张起来，担心出了什么差错。

到了办公室，另外一位机场人员翻看护照后，又查看了机票，开始拨打电话，通知对方已到羽田机场。这时，俺猜测日本学校可能为接机作了“关照”，稍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一路上都有人“关照”，坐大巴到成田机场，从成田机场飞千岁机场，非常顺畅。

当飞机接近目的地开始下降时，黑暗正在噬吞着天际最后一抹余辉，当飞机安稳地降落到了千岁机场的停机坪时，地面上天色已经彻底变黑。

这次，俺吸取了在羽田机场的教训，取了行李，用行李车装着行李，推着向出口走去。俺远远就看到一群人在出口接客处挥舞着招牌，其中一人举着的牌子上面有俺的姓名。居然在异国他乡有人来接应，俺顿时激动起来，快步向他们走去。

这时，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快速走过来询问俺的姓名，确认后自我介绍到，“鄙人是室兰工业大学学生课的竹中，请多关照！” 接着，指着身旁一位中年人介绍到，“这位是小幡先生，是您专业的教官，带了学生来接您！” 俺向竹中先生和小幡先生寒暄致谢。竹中桑立即纠正说，“鄙人是学校事务员，不可以称为先生！” （注：在日本，享受“先生”称呼的人士具有相当的社会地位、名誉或势力，如政治家、艺术家或黑社会头目，或对从事某种社会职业人士的尊称，如教师、医生、律师、国会议员等可以称为先生。对一般人士的礼貌性称谓，在姓氏后面加桑，如竹中桑。对于直属下级、晚辈、或比较熟悉友好的同辈，可以直接称其姓氏，如竹中。另外，自我介绍时，直接说自己的姓氏，如我叫竹中，无任尊卑，不能称自己为竹中先生或竹中桑。）

有位叫大村的大块头日本学生走过来，要帮俺提大行李箱，第一次没提起，自言自语地说，“妈呀，咋这样沉！？” 第二次憋住气，铆足劲，才把大行李箱从手推车搬到地上，已经涨得脸色通红，气喘吁吁。俺见状，还是自己来吧，一只手抓住大箱子，使劲往上一提，一猫腰，就让大箱子稳稳地落在俺肩头上，日本学生闪到一旁，看楞了。其中一位问道，“叶君会中国功夫？” 俺笑笑，回答到，“中国人都会点！”

被小幡先生和五六个学生簇拥着，俺扛着巨大的箱子，好像在搞祭典游行，一行人大摇大摆地向停车场走去。

坐上前来迎接的小轿车，俺才知道距离目的地学校有100多公里地。车子向着学校方向，在高速公路上奔驶，小幡先生开始介绍，“学校在北海道的室兰市，纬度介于中国的沈阳和长春之间，是一所国立大学。”

此时，北海道已经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冬季，外面天寒地冻，车里却暖意融融，今天一路顺利，心中暗自庆幸上海四川路的那通电话，否则，即使瞎猫撞到千岁机场，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熬过这寒冬的慢慢长夜呢！

话题一转，小幡先生接着介绍到，“却说学校发出入学通知书后，迟迟不见回信，以为叶君参加89学潮出事了，来不了日本。在报到截止前2天，突然接到电话，恳切希望学校派人给予指路。学校推测叶君对日本国内旅途可能有困难，于是根据航班号在羽田、成田分别要求机场和海关给予通行关照，并安排在千岁接机。”

至于俺担心会错过当天报到一事，小幡先生说，“只要今晚24点之前到达学校，就可以认为没有逾期，而且，有学生课的竹中桑作证！”

车行1个多小时后，晚上8点多，安全抵达学校。俺向先到一步的竹中桑致谢并道晚安，然后，出席小幡先生和学生们给俺的接风洗尘晚宴。

由于当天天气寒冷，晚宴上，日本人拿出烧酒来招待。他们先在杯中倒入3分之1的烧酒，再加乌龙茶至满杯，把这种酒水称为“乌龙杯”，然后坐着慢慢地喝。俺一看这烧酒才8度，再加上一路上为避免上厕所，一天没怎么喝水，口渴得厉害，于是示意日本学生不要加乌龙茶，倒满一杯酒，一口气干了，还不解渴，于是连干三杯，这下，意外地把日本人镇住了。

晚宴结束后，小幡先生吩咐俺次日早上务必在8点前，到学校位于化学工学大楼的小幡教官室报到。

第二天一大早，天上飘着雪花，天气很冷，空气十分清冽，俺到达学校，大雪已经把学校装扮得银装素裹。

恰逢秋季开学日，日本学生排着队，穿戴得整整齐齐，嘴里冒着热气，去参加开学仪式。俺对擦身而过的一群日本学生用中文大声问到，“请问化学工学大楼在哪里？” 日本学生毫无理会地继续往前走去，此时此刻，俺突然意识到在日本了，已经闯入到这个未知的世界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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