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吾金：重建思想的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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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高兴，今天要讲的题目是重建思想的维度。

　　首先，我想对这个题目，做一些解释。人类的思想，本身是应该有两个维度。一个是对外部世界的认同，接受外部世界感官呈现出来的景象，一个是采取批判、怀疑、否认的维度。在高度统一化的生活背景中，西方人只剩下了一个维度，展现出来了什么东西，就认同什么东西，是缺乏一种怀疑、批判、反省、反思、检讨的精神。也就是说，人的思想上失去了第二个维度，就是批判的维度，成了一个单向的只对外部认同的维度。这里说重建思想的维度，也是激活我们思想上的独立性。强调这种独立性，也是对当前的思想文化中存在的缺乏创意、独立性、矫揉造作的一种批判。现在社会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很多的领域中也是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是每一个有识之士也都看到了，在世界高速发展的过程当中，我们产生暴露出来大量的问题，在这个进程中出现了结构性的问题。在经济生活上可能有比较大的变化，但是在政治体制改革上，恐怕还是相对滞后。我们在生产上、经济上发展了，但是我们在精神文化生活，对周围自然环境和生态环境的保护上面存在的问题。有大量的问题，还有贫富差异，社会公正，引申出来的制度方面的问题。这都有待于我们的有识之士共同的思考和推进我们的市场经济和现代化沿着健康的轨道向前发展。

　　如果我们今天像医生一样，谈现代中国社会的思想文化中存在的问题，我们归根到底也是为了通过对这些病症的发现、诊断、治疗，使我们的社会沿着更为健康的方向向前发展。所以我希望这样的出发点，能够得到大家的充分认同。

　　浮躁的心态在我们这个社会中间，正像我们的小说家贾平凹的《浮躁》写的那样，我们的社会中存在一种躁动不安的心态，这种心态是怎样形成的呢？我的理解，我们的市场经济是自上而下的方式构建起来的，我们从改革开放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搞起来到现在，还可以回忆起过去的很多问题，还有整个文化大革命，是反对任何自由的“所谓资本主义”的方向，在改革开放十几年来，我们的上层认识到我们非搞市场经济不可了，否则就要被世界开除了。我们有一个比较，我们在 1949年的建国以后，搞了30年的阶级斗争，周围的东南亚国家都上去了，我们的国民经济濒临崩溃，我们反省了经验，是要搞市场经济的道路。

　　在搞市场经济的同时，这个社会还没有与之相适应的社会行政制度，也是缺乏法权道德的意识。这种缺乏就使很多的现象看出来了，比如说假冒伪劣商品充斥了市场，还有报纸上都是在逃的债权人，还有全世界追讨债务人的。如果是单位之间充满了三角债，个人之间的债务都无法正常偿还的情况下，市场的周转资金如何周转？签合同可以不加以执行，甚至于我们不得不成立讨债公司，专门负责如何向欠款的单位来要钱。　

　　在这样的情况下，市场经济是匆忙展开，缺乏制度安排上的，还有人的意识。我们还缺乏与市场经济相应的那种法权人格和道德体系。包括了信用和其他的各个方面。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开始走上市场经济的道路。另外还有一个因素，过去我们的文化主要是从集体主义的文化，我们是主张一种献身精神，人要把自己的个人的一切献给集体。现在市场经济进入以后，主体意识的欲望突然被唤醒了。这种主体性的欲望就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以前的献给精神是没有划分清楚个人利益与国家利益、集体利益的差异，而在西方个人主义是合理的概念，极端的个人主义是受到批判的。在文化艺术上的创作，在文化大革命的时期都是受到限制的。所以这种主体性是下降为零，就变成了我们通常意识上的螺丝钉，螺丝钉是没有自己的意识的。一旦是主体意识一恢复，人的主体性就走向另一个极端，现在就必须恢复知识，你的是我的，全世界都是我的，这样经济上的贪污腐败，市场上的制假售假，不由的让我们想起那句“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的名言。我们的抵制基础又是如此之差的，很多人是希望一夜暴富，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来致富。

　　我们经过六年的政治运动，在文化上是几乎百花凋零了，过去在思想文化上的那种文化专制主义对我们现实生活的影响是非常大。想起了新教的代表人，在耶路撒冷新建一个新教王国，实际上这个王国中基督教和新教是一样的，人性上是非常的冷漠，几乎白天、晚上都是穿着黑色的衣服，人们的脸上不能露出笑容，也取消了所有的节日，让人们没有了聚会的时间。在这样的环境下，200年中没有产生一位思想家和艺术家，完全被新教冷酷的统治扼杀了，发现了血液循环的西班牙科学家，就是被这位统治者活活的烧死在水银柱上。

　　在这里要说起，要借助宗教的力量，中国本土的宗教实际上就是道教，但是它的影响是很大的，了解中国人的性格就要研究道教，但是外来的伊斯兰教和基督教，在总体上对中国国民的影响不是很大。中国这个国家主要是以伦理道德为自己的思想，很多人在治疗和反省中国市场经济中发现的问题，就觉得是缺乏宗教。实际上对于宗教的说法，也是缺乏依据的，因为他们没有对基督教在内的历史做进一步的研究。

　　比如说基督教是西班牙的火刑柱，还有宗教裁判所，这些历史是不能忽略的。在天主教的教堂前，一个美丽的犹太贵妇人坐马车经过这个教堂前，这个贵妇人长得非常的漂亮，这些牧师每人手里都是拿着生耗片，就用锋利的生耗片把这个贵夫人的肉割下来，残驱扔进了火刑柱里。这对于宗教本身，我们要对宗教的本身做怎样的处理、修整和清洗。第一条要把宗教和政治分离开来。中国过去的宗教在传播的过程中，也是达到了佛教的顶层，我们知道在70%以上的中国财产都流入了这个寺庙中去了，以至于国家的经济是差一点崩溃了，包括了唐代的韩愈也是写了建议表，对中国的信仰，也是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包括了西方的大仲马的《基督山恩仇记》，实际上70%的财产都在红衣大主教的手中，也是反映了当时欧洲任何一个富翁要死亡的时候，根据基督教的教义要牧师举行涂油礼，马上就会强迫富翁把一生所有的财产都捐赠给教会，教会就越来越富了。欧洲的皇帝看到教皇都是战战兢兢的，当时有一位皇帝得罪了教皇，在冬天的雪地里面跪了几天几夜请求宽恕。拿破仑的时代，那时候教皇的势力已经衰落了。要考虑到宗教的很多问题，和我今天的讲座，不是直接有关的，这里不再更多展开了。

　　我们的市场经济自上而下，激起了人们主体性的欲望，我们在文化传承上，虽然是有优秀的历史，长期的文字狱和焚书坑儒，已经是失去了百花争鸣的时代了。现在看好莱坞的大片，外国人的生活方式，每个人都在比较，我们研究比较文化，也是研究生活方式的比较。无论是过年过节，五一十一长假的时候，大家在谈论外国人是怎样生活，我的邻居是怎样生活的，妻子说丈夫你怎么这样没用呢，别人的工资、住房、汽车，所有的内容都是生活方式的比较，这是激发了内心的浮躁心态。个人的落差，这种普遍浮躁的心态就被激发起来了。

　　文化上也是一样的，在这样的经济生活和精神生活中，普遍的人们共有的心态。在来的车上，我还在跟老师们开玩笑，宗教在教义上比较有影响的观点，就是强调知足常乐，遏制人们的欲望。人是什么？就是一个器官，每个器官都要追求最好的。器官追求的对象，是一个欲望，这个欲望就像没有底的水洞。每个人的欲望都是没有底的，可以使用的资源，是有限的。这就激发了个人欲望与集体利益的冲突。一旦你是满足了，没有欲望折磨你，你的脸上就产生了笑容。在所有的城市，现在都有“知足常乐”了，这是洗脚店的招牌了，限制你的欲望的口号，变成了发散你的欲望的口号了。　

　　修辞学的转向

　　现在人说话是越来越漂亮，但是事情做得还是跟过去一样平庸。人们用修辞学的转向，通过语言修辞上的表达，世界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实际上世界没有什么变化。世界只是在语言和修辞方法上发生了变化，实质性的没有什么改变。大学到处是听到要成为“一流大学”，这实际上是一个不着边际的空洞的口号，这个 “一流”是50所学校还是100所学校呢，我称为开放时代的自说自话，这个话是不需要验证的，不需要什么机构和专家们的判断，新闻媒体，以及我们自己的表述。实际上在修辞学上的转向，真正的生活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在思想文化上，并没有像古代一样向社会贡献出伟大的思想家。比如说老子的《道德经》，光在德国都有80多个翻译了，我当时在德国，八十年代已经有50多个翻译本了。老子的影响之大，可见一斑。但是当代是否有学者，是否产生了伟大的思想家？是足以让世界各国朝拜的呢？现在是找不到了。

　　在我们的文本中，充满了修辞学的表达，在论文的写作中，经常是“我发现、我确信，我证明了……”，好象是真的说明了他有伟大的发现，频繁的使用这样的句子，说明他的文本是没有什么创意，只能是通过修辞上提升自己的创意。依然是没有什么更多的内容在里面。

　　在修辞学的转向中，当代的中国人，最为滥用的概念就是“意义”的概念，我们现在“意义”的概念，被滥用到什么程度呢？以至于意义的概念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比如说一个学者申请课题，哪怕是研究茶文化，也会说是具有重大的意义，好像如果不能通过申请的话，就会使人类的思想在黑暗中徘徊了。这样所有轻的东西都变成了重的，反过来，重的也都变成了轻的，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了重要的东西了，我们的世界变成了真空飘浮的空间，全都是飘浮起来的泡沫文化了。

　　在前几年，我们这一代人，正处于世纪之交和千禧年之交，就很多著作吹捧我们这一代人，幸运生活在这两个世纪之交，就有无比承载历史的使命了，实际上这是一种无聊的幻觉。千禧年与世纪之交实际上是人类自己支配出来的，我们中国在1949年有自己的编年史，后来就是使用了西方统一的编年史，我们现在之所以是2007年的4月22日，这种纪年法的本身，就是人类的历史，有什么东西可以骄傲的呢？我经常举的例子，就是世纪之交的某一天，一个农村的老太太早上把椅子拉出来晒太阳，晒了四个小时，同样的世界上没有发生任何的事情，这里面没有任何值得我们去夸耀的东西。然后历史上的伟大人物和伟大事件都发生在 1800年，1700年，1600年，1500年吗？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呢？教育部还提出了一个概念“跨世纪人才”，我觉得就只有两个概念，一个是能够活到二十一世纪，一个是人才，跨世纪人才只有几个人了，没有被授予这个称号的人，要么就是活不到下个世纪，要么就不是人才。　

　　我不知道，这种夸大意义的概念，有什么意思？我们的历史学家，他们不断的在强化这个历史的意义。我们在城市中工作的办公室白领小姐或者是男士，为了能够在水泥森林中拥有一个窗明几净的办公室，而觉得很知足。上帝为了惩罚一个人，让他每天推着大石头上山，石头重复的掉下来，再推上去，这些办公室的小姐和男士，你们做的就是周而复始的工作，每天上班就是推石头上山，晚上下班就是石头再滚下山，明天再重复继续推石头上山，你们认为这是很有意义的？生活可怕的并不是变动，并不是像007大片一样，一天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生活可怕的并不是变动，而是没有变动。周围的空间缓慢变化着，每个父母都把自己的孩子理解成为伟大的天才，他们除了学习的时间之外，还想要把全世界的博物馆的资料塞进孩子的脑袋里，别忘了“通向地狱的道路也是善良的愿望造成的”。一个是“天才大于勤奋”，并不是勤奋就可以的，每天练24小时的钢琴会超过莫扎特和贝多芬吗？在这个世界上，伟大的具有天赋的伟大天才，永远是极少数的，命运是注定了绝大多数人是在平凡无奇之中相信平平淡淡才是真，这里没有伟大，没有奇迹，只有一天又一天重复平淡无奇的生活。天才就是勤奋？我举个例子，一个人家里住在四楼，走了三年之后，他能够告诉我从底楼到四楼的楼梯有多少步？这样的时间是否就是没有意义的呢？我们赋予生活如此重大的意义，真的有这么重大的意义吗？

　　整个历史就是俄罗斯的作者写的一本书，里面有个小孩子在地板上搭积木，搭起来又拆掉，这个小孩就是整个人类无聊举动的象征。相对于人类的历史，我做一个假定，假如是七个世纪之前，中东建设了一个美丽的城市，就是小孩把积木搭建起来了，两个世纪之后又被战火毁灭的城市，就是小孩把积木拆掉了，几个世纪之后又兴盛起来的城市，就是小孩在重复的搭起积木了。这样的重复真的有意义吗？我们把所有的城市弄堂中的所有铁门，都把这个东西全部拆掉了，去炼钢铁，现在我们看到大街小巷高楼中的铁门又重复装上了，这和1978年相比，重建铁门都是有意义的吗？还是完全错误的轨道？难道这样的两种历史行为都是有意义的吗？为什么拆掉又重建呢？这是说明了历史本身是经不起我们的考察，错误的事情就是错误的事情，没有任何的理由可以辩解。这里面可以发掘到伟大的意义吗？

　　在前三十年的政治运动中，都说这个政治运动具有伟大的意义，在运动结束的时候，对大部分人制裁，国民经济濒临崩溃，这样的运动真的有意义吗？历史是这样书写的吗？历史不但如此，也会开玩笑。

　　历史学家严厉的批评慈禧太后，而现在你还要感谢她了，让老北京人收了很多门票，她把颐和园变成了传统文化保护起来了，如果造的是海军军舰的话，可能就是变成了沉船了，历史的讽刺就在这里了。这在历史上是否变成具有一定的意义？

　　美国人也是在几个世纪之前，抢去的是奴隶，几个世纪之后发现了抢去的是主人，很多地方都被黑人占领了。白人是无奈的，说是郊区的风景空气好，黑人占领了市中心了。正像马克思所说的，过度的演说，就是滑稽。历史并不像我们所认为的那样有意义。这个社会过度重视修辞学，而不注重生活真实性的改造。　

　　让思想者去思考

　　这里说的思想者并不是说我国哪怕一半有思想的作者，而是一个健壮的裸体中年人在沉思的作品，很多刊物都把罗丹的作品作为封一封二封三了，很多研究所都把这个雕像放在门口，好像我们整个民族都像思想者一样的托着下巴思考起来了，其实也是说明了让思想者去思考吧，我们就停止思考了。上次开玩笑说，我们来考察一个男青年是否爱女青年，是贴满照片的房间还是没有照片的房间更能说明是否爱她呢？我认为是后者，说明在心里了。这个没有生命的思考者去思考吧，我们活着的人都不用思考了。只是告诉世人我们好像在思考，而不是告诉世人我们真的已经在思考，真的只是装模装样的思考，已经很少有人真的在思考了。实际上人是很多东西都不经过自己的大脑了，而是前人传承下来的经验了，当代人用的大脑更少了。买商品的时候，就是看广告挑选就可以了，读书的话，就是读书报纸的刊物，专家给他介绍，看电影和旅游都有各式各样的宣传品把一切都规划好了。

　　大脑只是奢侈品了，人类的大脑长在哪里？理性在哪里？还有用吗？但是用处不在启动人文思考，而是全部的理性，下降为计算理性或者是工具理性。理性的全部活动就是“计算与算计”，计算就是计算自己做任何事情的投入和产出，算计就是把别人的钱收进自己的口袋。商店服务员的笑容是维持到钱到收银台的抽屉中了，再继续笑下去的话，就是一种资源的浪费，如果是要退货的话，那么就变成了另外的一种嘴脸了。这就说明了人的理性功能归结为计算了。人是拿着计算机的时候计算吗？而是可悲地被化成了计算机了。做梦的时候也是在计算，所以这个社会成为了计算的社会。什么样的企业家是优秀的？只要是每年产值达标的话。什么样的人是爱国华侨，完全是取决于他对于地方政府捐款的数量。理性被下降为单一的计算功能。我们强调“实践、实用、殷实、实在”，“实在”就是对一个人的最好的评价，就是家里比较殷实。我们不在谈论生活的精神了，而在谈论的是价值和价格了，不再有人谈论真理了。这是反映了我们的价值理性和人文理性的丧失，以及理性变成了一种单纯的计算理性。在当代的青年人当中，以后是很难找到爱玛式的人物了，爱玛在修道院生活的时候有一种爱情生活的向往，我们现在都失去了，报纸上都是工作找的好还是男子嫁的好，已经失去了空明的人文气质，已经是找不到唐吉诃德了。如果一个人做了好事没有要任何好处的话，人们就像看外星人一样来看待他。我们非常可怜的，让一个没有生命的思想者，就是一个石头的雕像让他去思考了，以便让活着的人不去思考了。　

　　诺贝尔奖的苦恼

　　越是思想上的浅薄，越是要获得诺贝尔奖。当时在复旦大学的研讨会上谈到，为什么你要去获得诺贝尔奖？法国的沙特就写信拒绝诺贝尔奖，当然，可能是因为拒绝诺贝尔奖会比接受这个奖获得更大的名声。我也可以拒绝，不谈论这个奖，为什么要谈论它呢？一方面好像是认真在批判资本主义，又对资本主义颁发的奖趋之若鹜呢。记者在评论一个英雄有一颗金子般的心，房地产商在说黄金地段，在批判黄金还是追求黄金？

　　第二个层次，如果是诺贝尔奖你可以获得的话，如何获得诺贝尔奖呢？我们不断的说着叫着诺贝尔奖，整天的叫着诺贝尔奖就会掉进你的实验室中来吗？这个事情肯定是不可能的。禅中有一个故事，老和尚和小和尚过河，老和尚背一个女孩过河，过了不久，小和尚忍不住问他，男女授受不清，为什么你要背她过河呢？老和尚说，我早就把她放下了，你还把这个姑娘背在身上。我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实际上真正背在身上的是你。我们的诺贝尔奖一样，也是和小和尚一样的。这是非常聪明的小和尚，有一次，小和尚吐痰到佛的身上，老和尚批评他，小和尚说，师傅你不是说佛无处不在吗，那么我往任何方向吐都是吐在他的身上，那还不如吐在他的身上了。

　　如果你真要获得诺贝尔奖用什么方式获得呢？我的看法就应该不要再在嘴巴上谈论诺贝尔奖，而是应该忘记诺贝尔奖，而是退回你的图书馆、实验室中去，通过几年的研究可能是获得诺贝尔奖的，如果只是言谈不做研究，那么可能性是根本没有的。

　　从历史上看，伟大人物的写作，就是要排除浮躁的心态。退隐与复出，一个伟大的学说要写作出来，一定要退隐出社会，去安静地思考与写作。歌德是花了60年写出伟大的著作，马克思是花了40年，以至于在他经常坐的位置上磨出了一个深深的坑，如果没有这样的精神，就不要再去谈论诺贝尔奖。这是一种浮躁的心态，不做事情，却是希望得到好处。这是一种浮躁的心态，是中国思想文化界的大害。中国人自己也说了，你与其在湖边看到鱼在水中游，不如去家中把渔网织好再来捕鱼。你要有理论深度之后才有可能获得理论上的成功。

　　释迦摩尼是在菩提树下思考了几十年的时间，才获得了这种精神上的超脱，如果是没有经过伟大的人的思考，只是很浮躁地抛出来，肯定是不行的。包括了各地的机构申请，我取了一个名字，就是“自动心态”，这个学者很苦恼的论证了好几遍，终于是获得了五万块的经费，马上就有一个检查表让你证明三个月内取得了什么成果，这是一个项目的评比中，你我有什么成果，很多的学者就是发表了多少著作和论文，而到了著作本身，要么就是这个人的文字特别大，要么就是个子特别矮，一个文字的质量能以数量来界定的吗？表明了我们这个时代思想贫乏，修辞发达。我们的语言是越来越漂亮了，我们的思想却是越来越贫乏了。　

　　模仿的时代

　　所谓模仿的时代，实际上我们整个社会的发展，特别是近代以来，我们的思想上一直是处于一种模仿的背景之下，有一些人，是希望通过洋务运动，使中国的民族资本主义可以发展起来，刚刚发展的时候，西方出现了一个强大的批判资本主义的社会主义市场，比如说法国和英国、德国，他们有一些空想社会主义家提出的理论，这样的中国社会就不知道搞什么好了。这个社会从近代历史上一直是处于模仿的状态下，别人是怎样做的，我们来发展我们自己的国家。这是一个模仿的苦果。在某种意义上，我们真的在发展市场经济，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我们是决定不做模仿，做一些开创性的举动，包括了什么是社会主义的本质，重新加以定义，如何发展市场经济和商品经济，走一条有中国特色的开创性的道路。这个大方向是对的，但是我们的整个思维方法上很多方面都没有跟得上这个时代的需要，而是处于一个模仿的水平上。

　　很多是曹雪芹的《红楼梦》中贾宝玉的范围，贾宝玉的贾就是假的宝玉，那就是石头，这两者是相通的。除了辞典中的“假”字之外都是假的，除了“骗 ”字之外，所有的骗子都是假的，还有张三戴着假发的说法是不对的，只能说这个头发是真的，但是并不是处于张三本身的。这是处于曹雪芹批判的时代，是否可以说孟子说的话，能够把意义和性情对立起来吗？模仿的时代，我们是进行了分析。

　　第一个表现，实际上我们在新闻传媒上用得很多的概念，一个是跟踪研究，另外一个就是热点探讨。所谓的跟踪研究，永远是跟在别人后面的，而不会跟在前面的，前面就是别人跟踪你了，这个字就决定了我们的思想水平停留在模仿上，决不可能超越别人。热点就是炒作之后你再跟风，这也是一种模仿。我们对于这些东西是缺乏的，在思想文化上，外国的哲学家说，我们的主体性是消极主体性，他们是喜欢弗兰西斯的征服自然，那种征服自然的观点体现了人的主体性的强化，我们要现实主体性，中国要发展主体性。在中国两个主体都匮乏，一个是认识主体，一个是道德实践主体也是普遍匮乏的，在中国主体意识上这些东西还是要强化的。

　　如何获得一种主体意识的文化自觉，认为这个东西是有意义的。不能跟在外国人说我们就怎么做了，不能说别人是返回家园，我们就要返回家园了，农村的民工都走向城市中来了，国内的走向国外了，我们是走出了大家庭。旧的生活传统是压缩了人们的一种生活方式。我想到了英国《鲁宾汉的故事》，如何从大家族中分离出来，来到大城市，这是一个发展的进程，我们不理解这样的历史进程，西方人说返回家园，我们就说在返回家园了。“太阳底下无新事”，每天都是周而复始，没有什么新的东西。全国建了那么多的别墅、小区，你看很多的命名都是来自西方、欧洲的，我们用的这些名字都把外国人照搬进来了。这里面是反映了一些问题。

　　我们现在买家俱，有很多国家的品牌，有西班牙，有匈牙利的，有一个家具店的小伙计问老板，今天我们的家具挂什么牌子，他就说“西班牙”，就是挂上去的牌子就说明是西班牙式的。这是我们的思想停留在一种对外在东西的模仿上，缺乏真正独创性的研究。

　　除了拿来主义的态度，还有另外的一种拿来主义，这就是对中国古代的拿来主义。在中国人中间讲孝顺，这个东西是对的，但是首先，要把子女和父母之间的关系，要理解为两个独立的人格，两个公民之间的关系。子女的年龄超过了一个公民的年龄，跟父母之间的关系首先是独立人格之间的关系。这个孝是建立在人格的基础之上，而不是倒回来。对传统文化，要根据现代的价值导向进行一种创造性的转换，而不是拿来就用的。现在很多旧的东西的沉渣泛起，这是说明这个时代仍然是模仿的时代，没有创意在里面了。　

　　第二点要强调的，就是在模仿时代中，在文化时代产品上，大量存在着低水平的沉浮。如果说我们在思想文化中，抄袭还是一种低级错误的话，排除了这种低级错误，就是低水平的重复。大量的产品生产出来了，不同的博士生、硕士生，所写的论文的标题都是同样的水平上，结论也是大同小异的。可以解决一个学生的职称和学位，但是绝对不可能真正推进学术。上一次我在教育部国宾馆开的会议中提出了，形式性的规范，要有内容提要，要有规范的标题，这是形式的学术规范，还有真实的学术规范，如果跟前人在这个问题上提出的学术成果，没有任何的差异和创造性，那么就不符合我们的规范。现在就是大量的低水平的重复。

　　上次我跟朋友们说起，包括博士生的论文，在写作的风格上，所谓的原创性生命，实际上这就是要表明，论文中所书写的东西，都是我本人写的，并不是抄来的。不是抄来的，就是原创性的吗？这两个概念有差别吗？教育部还没有搞清楚，不抄袭就是原创了吗？这个文字都是似曾相识燕归来，这是文字的编织，参考书都是在写论文，如果是只有两三篇，只是在前面几篇的基础上，组合成第四个文本。如果是国际上发表论文，至少对同一类的研究问题，至少要在外文上参考五篇左右的相关文章。认识论的学说中，假如是有20多个文本是有代表性的必须要参考的，后来的人只要是其中一个部分，只有10多个部分，那么你的论文就可以不看了，只能是低水平的重复。这里面也是体现了我前人的成果，没有加以充分的认识。现在是表明了我们这个模仿的时代是缺乏创意的。

　　第三个模仿时代的表现，我们的认同教育，我们的应试教育制度。实际上高考的考分成为了一个导向型的东西。这个认同性的教育当中，很多都是模仿国外的，在这种教育中出来的学生，可能是20多个修辞手法他都知道，都无法写不好一封感谢信。我们的语文教育，我们的教育之中，这种东西还有意义吗？　

　　我们的中小学和大学的语文教育基本失败的。在博士论文中是无法区别“的”和“地”的使用方法。很多是段落不分的，从开始到结尾就是一个段落，这样的事情是大有所在的。这就反映了在文字教育的写作上，几乎是完全失败的。现在的年轻人已经跟现代社会脱节了，成为了“橡胶人”。

　　第一个是编辑的功能，错误的意义的文章，你能够修改出来吗？第二个就是实用的问题，一个故事怎么写，新闻报道怎样写，电报怎样发，每个体裁中的范文怎样写。而过去的传统教育，高校毕业的水准，在小学毕业时这个语文水平就很好了。

　　最为失败的东西，一个核心的概念，就是不启发，不肯定学生的创造性。所以我们在坚持的一个道德标准，就是从小孩开始，就是“听话”，只要“听话 ”了，就把所有需要的资源都给他，如果是有不同的意见就加以惩罚。就像“控制器”一样的孩子，他是没有任何的主动性，应该是鼓励学生。小孩实际上有很多思想的闪光。比如说欧洲的父母经常跟小孩说，谈论这个宗教思想，基督教就是上帝创造了世界，小孩就问这个上帝又是什么东西创造的呢？你要爱护这个小孩的发散性的思维。他的提问中就反映出了最初的创造性的表达。

　　在他们长大的时候，你又告诉他，要有自己的独创性，而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这种独创性已经被扼杀在摇篮里了。人类灵魂工程师的教师，应该是改为人类灵魂的导师，比如说孔子的学生问他什么叫做“文”，他对每个学生的回答都是不一样的。待加工的零件是一样的，一样对待学生的这种态度，一定是不对的。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只是对教师职业的亵渎而不是赞扬，教师应该是人类灵魂的导师而不是工程师。应该是因材施教，而不是按照零件一样对学生进行加工。什么叫做好学生呢？就是善于考试和善于取得高分的学生就是好学生。好老师就是能够猜准考题的就是好老师，没有人在学历史，只是为了考历史，书在考试一考完就被扔掉了。历史就从大脑中被赶出去了，不说5000年的历史，很多的年轻人连文化大革命的历史都遗忘了。

　　这是一个模仿的时代，这个时代是缺乏创意，这个时代越是缺乏创意，越是装作有创意的样子，就注意外在的包装。所有的宾馆和酒店，都有了美容美发厅，内容不再重要了，包装和形式就是一切。南方很多大学生，在应聘的时候，都说自己是学生会主席，履历表都写得很好，单位看到之后，就觉得是这个时代的爱因斯坦，进去之后三个月没有发现任何的特色，唯一的特色就是没有任何的特色。我们是生活在世界之中，实际上我们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语言表达之中，这个语言就应该相信它吗？

　　什么保鲜液和保鲜膜的广告，真的那么灵吗？是不是用这个之后，医生和医院都没有必要存在了。你调查过什么叫做“老鸭”吗？什么就叫做生态旅游？公共汽车上面写的“老弱病残孕”专座，现在是改成了给需要帮助的人让座，什么程度和什么范围之内是需要帮助的？这是含糊的。这就是语言的困难。往往是确信这种语言的表述，往往是修辞学上的东西。　

　　无根的观念

　　第一个就是实用主义。就是实用理性在中国是非常多的人在国外之后是相信基督教的，为什么中国人这么多相信基督教呢，有人担心这个事情，中国人根深蒂固的并不是宗教思想，而是在实用思想上，就是要实用。一讲道德，中国人就说道德多少钱一斤，小学生学哲学的时候，老师教的时候，家长都是反对的，问老师，哲学有什么用？对于用是什么理解？无用之用，是为大用。老子就讲得很清楚了，用在虚无之中。大厅为什么是可以用的，因为中间是空的，大家才能坐下来，这是一种空明的用。

　　我和一位美国的教授共餐，我问他吃饱了没有吗？他说吃饱了，我说他的喉咙也是空，还是没有吃饱，他说胃已经满了，延伸下去，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空胃的，里面都是空气。哲学之用恰恰是“大用”，唤起我们空灵的人文精神世界。实用的倾向是很重要的，过去是很担心相信宗教的，一个技术人员如何对上帝祷告？翻译过来就是：如果你不能解决我女儿的签证，那么我就不能相信你了。在宗教信仰上，也是讲用的，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没有事情就不会去拜佛，你扔进去的纸条，一个是保佑家人朋友平安健康，另外一个就是升官发财，是把上帝理解为一种工具了。并没有地位和形式上的差别，觉得必要的时候就去使用上帝和佛了。归根到底是一种实用的理性。中国人的实用理性不光是体现在对宗教的信仰上，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包括了在审美上也是实用的，中国的“美”字就是“羊” 字下面一个的“大”字，这是中国人古代经常吃的食品“羊肉”，还有“鲜美”也就是鱼和羊放在一起煮了，特别好吃。邓小平讲尊重人才、尊重知识。我觉得还不够，前面还要加一句，“尊重人格”。重点在才智上，人的本身你尊重他吗？他是公民，他是未成年人，你会尊重他吗？你不尊重他吗？中国的文盲就有几亿人，你尊重他吗？难免会陷于一种“实用理性”，你在没用的时候也会尊重，人成为人的基本权利，你是未成年人，还不能使用你的时候，就要尊重你了。现在的父母都认为自己是子女的上帝，从来不尊重子女的兴趣与爱好，有的家长是很尊重子女，这是一种很好的倾向。

　　我是简要的分析一下实用主义和实用理性，在当今世界是非常的普遍的。要区分两种现象，一个是市场上公认的学派，机关本身就是在机制上发生它的功能，现在有一种异化，倒回来机关就开始统治民众本身了，机关作为器官的功能实际上是服务于民众的。要肯定这个研究事物的实用性，也要提升实用理性，要提升到一种价值理性，更高的价值理性，对抽象的指定出来的观点的宠爱。打个比方，德国人开车到一个马路上，横马路是红灯，第二天早上才会恢复使用的红灯，他就停到第二天早上才会通过，而中国人只要是没有警察和电子眼，肯定就过去了。这是一种抽象的原则，我们是追求一种抽象的原则。

　　我在这里举个例子，像我们的服务质量提不高，就是缺乏抽象的原则，中国人在被人服务的时候，也不会吹毛求疵，在饭店宾馆所有的地方，你的服务都不需要完全非常周到的。一个国外的经理，为了考察国内的服务素质，就睡在房间的地毯上，他在第二天早上放一根头发在床上，就让服务员去整理，这个服务员看没有动过任何的东西，就没有整理，后来被开除了，他是不理解这个概念。根据五星级的宾馆，我觉得有任何的不对的话，就要提出赔偿或者是要求他们恢复他们的服务标准。这种抽象的理想，在我国永远是树立不起来的，外国人在这一点上是很好的，我去维权和抗争，不是为了个人，而是为了维护抽象的法规和观念，这个观念如何被确立起来？我们中国人要有更伟大的想象力，就是超出自己的功能的使用范围之外，要建立考虑抽象的世界，达到这个高度，办事情的时候，才会真正的符合概念来行动。我是非常钦佩的陈景润数学家，他是现商家少找了他五毛钱，再坐车回去的时候要花更多的钱，他还是回去要回了自己的钱，这是维持一种原则。　

　　历史主义，现在是经过余丹、易中天这样的人之后，更是沸沸扬扬了，人体解剖是人文解剖的先道，对历史主义的批评中间，打开电视剧就是历史剧出来了，什么康熙雍正乾隆这样的影视剧，而像易中天还有余丹他们，在历史剧的重新解释中，他们的书籍也会引起一些顾客普遍的兴趣，他们究竟感兴趣的是什么？感兴趣的是历史上政治斗争的计谋权势。还有性、暴力，比如说金庸的武侠小说，一个不变的主题，一本武林秘籍，找到以后统治武林。还有像《还珠格格》这样的矫揉造作的感情泡沫剧。我们忽略的是对真正重大的历史文化的研究，我们对于文化大革命研究了吗？对于大跃进我们研究了吗？还有一条，就是电视上经常上会有的纪年，这种完全无聊的问题经常出现，拿破仑是哪一年诞生和死去这种无聊的问题。上次是因为广州的一个人因为没有暂住证被活活打死，这是没有人权的反映。把人权理解为生存权和发展权，我觉得是人有尊严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比如说奴隶主不是让奴隶活下去吗？你活着就是你的尊严吗？一个父母让小孩在非常痛苦的环境下活下去，这是给未成年人人权吗？活着就是人权吗？我们对历史本质的东西都放过了，重大的东西都放过了，在历史中间游泳，根本不关注的就是历史意识。历史主义的观点，就是不懂得过去就不能理解现代。现代人是不能退回过去的，不懂得过去这一点是不可能的，知道过去也是现代人意义上的过去。历史意识倒回来就是不理解现在才不懂得过去。我们是当代人，在研究历史之前，首先要理解当代，对于本质性的东西，是什么？在市场经济和现代化的进程中，本质性的价值观就是现在主导性的价值。只有理解这些现代价值的需要，在发掘历史资料的时候，才会站在正确的立场上。

　　比如说孔子、孟子、老子的著作，还有唐宋传奇，还有明清的小说，是包含着肯定个性、肯定民主、肯定自由、肯定社会公正的历史，我可以断言，绝大多数的历史剧的编导者都是缺乏对历史的理解，所有的这类东西，对于现代化的健康发展没有任何的益处，只是充当了一个浪漫主义的台柱。要探索中国历史上的民主的发展，中国当代民主是处于怎样的状况。现在都是窥探隐私、性、暴力，这类的东西指导现代化吗？现在的编导都没有历史意识，哪怕是历史学家，哪怕是24 小时都在读历史的作品，都不是具有历史意识的。只有理解现在，才有资格正确的解释过去。这实际上是就是延伸了西方的学说观点，是一种延伸和改造。　

　　虚无主义在思想界的流行

　　虚无主义就是最高价值的自我辨识。在欧洲来看，快乐的科学，就是“上帝死了”西方最高的价值就是基督教的“上帝存在”，这是虚无主义的这样一种文化思潮。这种虚无主义的本身，按照我的理解，有两种不同的选择。我在北大有一个讲座，对于虚无主义的当代警示。

　　一种是传统的虚无主义，一个是911以来的当代虚无主义，当代虚无主义的特点，并不是对上帝存在的否定，而是对朴实性的思想文化的价值文化的否定，在普遍有效的就是在世界各地的都有效，尊重生命、尊重人格，尊重人权，尊重自由民主公正，保护弱势群体的这种思想文化体系。当代的虚无主义在911之后的特点，就是对朴实性的思想文化的辨识与否定。在我们国家的思想文化中，也有各种的表现，表现在两个层次上，一个是人对动物的态度，一个是人对人的态度。一个学生把硫酸泼在熊的身上，一个农民赶鸭子过路，鸭子被过路的车子瞬间轧得血肉横飞，这种是人对动物的态度。另外一种就是人对人的态度，一个被报道的就是海南岛的局长有95本笔记本，记录了200多个嫖娼的对象，里面还有嫖娼过程中的内衣裤，都放在铁箱上，更为可怕的是这个人的心理居然还是健康的。这让我们觉得世界末日已经要来临了。

　　有科学家说大家都要死了，两颗星要撞击了，他就把财产变卖了，坐在门口等着世界毁灭，之后又很苦恼的把财产要回来。谈起过去的时候，她告诉我，我们这一代人，没有过去，没有童年。我当时感觉非常震惊，回忆起过去的时候，这些孩子没有童趣了，只剩下了考题了，为将来而活着，将来又为了什么而活着呢。他们是没有过去的，只为将来这个目标而活在世界上的，这是真的很可怕，这是一种可怕的思想文化上的一种虚无主义的蔓延。对于传统文化就是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把线装书扔进厕所，还有把汉字改成拉丁文，这是在中国人的思想上非常激进的虚无主义的倾向。这种思想的本身对于中国的思想文化发展是非常有害的。　

　　重建思想的维度

　　如何来重建思想的维度？在这个时代是充满着模仿与包装，这个时代是矫揉造作的时代，是缺乏创意的，内容非常贫乏的，又是装出一副样子的矫揉造作的时代，这个时代要如何重建思想的维度。如何把独立思考批判的思维植入进现代人的头脑，而不是被外部认同，而是保持一种良知。

　　三大思潮的冲撞，就是传统、现代化的追求的思潮，第三种就是后现代主义的批评性的思潮，三种思潮相互的激荡和融合，如何选择自己的立场？我觉得我们重建思想，就要对这个问题有正确的理解？有复古派要单纯回到中国的传统文化中，激进派是按照后现代的方式在中国来做事情。我们的基本立场还是要追求现代化，现代性的实现。这是中国现在面临的事情，小孩从儿童到青年，你要经过青少年的阶段，你在现代化的本身实现的过程中，出现了大量的负面的东西。你对于现在的生活来说，还是要追求现代性，不要幻想着从儿童跳向成年人，而是要经过青年人的阶段。我们要站在后现代的角度，来修整我们对现代化的需求。在欧洲、西方的英美国家，有些发达国家实现了现代化，在追求现代性的过程中，暴露出了大量的问题。我们作为后发展的国家，追求现代化和现在性，要用他们的后现代性的思潮，批评性的眼光来修整我们的现代性。用狄更斯的概念，就是一种反思的现代化道路，我们是后发展国家，要总结前人的经验教训，要修整现代化的思想和道路。要坚定现代的思想，要具备后现代的眼光。我们是历史唯物主义，要清醒认识到，再过几十年，还会回过头来批评现在的东西，现在还是要追求现代化和现代性的。没有这种现代化，是没有立足之地的。中国过去在汉邦的时候，全世界都来朝拜，还是处于世界政治生活的边缘，在政治上没有很大的发言权。日本经济上是大国，但是精神上还是小国。大国是地理意义上，还是经济意义上，还有政治意义上，真正的大国，要对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综合国力的提升，这是要通过现代性的追求来实现的。

　　第二点，我们要如何确立一种严肃的认真的批评意识。除了辞典之中的“批评”两个字，生活中已经没有批评这样的事情了。到处充满的都是恭维与自我恭维，炒作与自我炒作。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严肃批评，有的是略微对朋友做一些批评，只是证明我的恭维有多么的虔诚。过去有一家刊物，征求我的批评稿，能不能写一个书评，我跟他们开玩笑你们的批评意识如果是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上，这个批评意识已经是走上了错误的轨道了。像纽约书评是没有任何情面的非常公正。俄罗斯的文学为什么有辉煌的发展，因为有一大批的伟大的批评家，都是著名的俄罗斯文学批评家。意大利的文化发展就有赖于他们的批评家。文化的本身如果没有这么多的批评家，是没有办法提升的。群众喜欢什么，作家就写什么了，甚至都不能说是堕落的，堕落者在堕落之前就要站在高处，如果在堕落之前就是在低处，就是一种滚动和移动了，你不能用提升了，你反而是证明了原来是站在了低处了。所以我们要唤起的是一种批评意识，像鲁迅所说的，不是一种大权的，不是一种学术中的一种中派现象。在图书的刊物中，还有引起的争议，还有刊登文章中出现的那种效忠派的圈子，真正的批评是一种平等公正的学术上的辨析。原来有一位德国的女青年，认识歌德，就伪造了她和歌德之间的书信，她的本身是不愿意把这个书稿毁掉的，这个原稿被发现之后，就认为是歌德研究中的权威资料，就分析她的心态，为什么要伪造和歌德之间的书信，歌德是一位历史人物。要通过自己和歌德之间的联系，要像歌德一样进入历史上不朽者的行为，要把自己不朽化。这个不朽之最经常体现出来，经常有人刻碑，希望成为一种永恒的东西，建立一种他认为很坚固的东西，就像金字塔一样追求永恒，在历史的长河中其实它也是短暂的。

　　谈幸福指数的时候，今天的吃苦是为了将来的幸福，这个将来的幸福是一个虚无的东西，要把每天都理解为自己的最后一天。讲到这里，我顺便讲一个小故事。一个中年人，他的妻子去世一年之后，发现他妻子一年前买的非常漂亮的围巾，当时在纽约的第五大街买的，她要在最好的日子来戴上这条围巾，她却没有等到这个日子，他有了一些感触，不要追求一个好的抽象的永恒，永恒就在你的手中，就在此刻，在每一个此刻之中，如果这每一个此刻都在你的手中滑下去之后，那么永恒就永远消失了。你从今天就要开始使用，如果是买了一套好的服装，一小时之后就要开始穿，如果是看一个好的电影，马上就去电影院，不要几个月之后再去，要看一位亲友，马上就去，生命无常，要真正的把握无限的永恒。

　　第三个，要建立确立一种求真的意识，讲真话、追求真理，这是一种求真的真理。建国以来，我们已经有过的政治运动的错误，要认真的忏悔和总结，老知识干部写回忆录，报道文学的说法就是荒谬的，因为报道是真实的，文学是虚构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即时就不是文学，文学就不是即时的。老干部在写回忆录的时候，都把自己写成天真无邪的自己，难道真的没有讲过别人一句不好的话吗？要把自己理解为受害者的同时，也要理解使害者，提出这样的概念，把受害者和使害者的界限摸掉，生活中这个界限是模糊的。在这个事件中受害了，可能在另一个事件中他又是使害者了。

　　在文化大革命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既是受害者又是使害者，在奴仆面前比主人还要主人，在主人面前比奴仆还要奴仆。要有真正的忏悔意识，有卢梭、托尔斯泰的，有一句名言“千年易过，德国的罪行难消”，在奥斯威新的集中营中，有上万的人被烧死，我们能说人类在进步吗？除了科学技术在进步，没有任何其他的方面能够证明人类在进步，在二十世纪一个世纪中非正常的死亡的人数就是前面几个世纪死亡的人数。这种残暴的程度，在奥斯威新之后，人类谈论的任何的道德，都是一种伪善，多么的可怕？一种是斯大林式的社会主义，今天还在追求社会主义的人，是否对社会主义的本质含义，进行深刻的反思吗？这样的披露新的事实的时候，就感觉到这里面有很多东西值得我们深入加以思考，需要一种求真的批判意识，在国民当中充满了瞒和骗，伟大思想的重建可以建立在谎言的基础上吗？一定要有求真的意识，一定要有认真的反思和教训，只有真正的汲取了历史的教训，才能产生新的历史。

　　法国的哲学家说过，历史上的天平大致上是平的，任何东西按下去，过了多少年一样会抬起来。前三十年的文化，我们只讲鲁迅，不讲其他的人，现在看其他的人也起来了。历史的天平是平的，不会按照某些人的权利和意志被长期压制。

　　普遍的人格和普遍的道德实施主体，在假冒伪劣的商品蔓延的情况下，在这样的市场经济的充满债务的情况下，我讲到这里，还是愿意讲一个法国的小说家莫泊桑就有一个项链的故事，小资本阶级的妇女是借了一个钻石项链，被弄丢了，用了10年的时间来还这个项链，变得非常憔悴，后来他的朋友告诉他，当时借给她的项链是假的，这个妇女的形象被大家批评，我认为她是很伟大的，用10年的时间来偿还对朋友的承诺。在相当多的法律中都涉及到了债权人的关系，道德宗教的罪责，最早有罪的概念是怎样的？就是借钱不还，这是有罪的。在我国是债务人满世界跑，债权人求债务人还钱，这样的情况下，市场经济可以健康发展吗？我们没有信用度，签了合同，派了三个保镖去看他是否履行合同。科学精神的发展

　　四个现代化，现在看来都是有问题，工业、农业、国防和现代技术，现代化的关键是人的素质的现代化。电缆经常被报道被盗窃掉了，在这样没有现代化人的素质的情况下，现代化的科学技术又有什么用呢？这种生态就是要平衡。要创造一种科学精神，要强调科学，强调技术发明，推动这个方面，鼓励这个方面，更重要是确立一种人文精神。科学本身的发展，很可能被人用于各个方面。

　　英国人写过一篇小说，在英国边缘地有一个学院，有三个青年人生活在那里，后来发现他们就是克隆人，他们的器官移植了三四次之后，这个克隆人就会被消灭掉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人怎样的理解人与人的道德关系。在很多影视作品中，要区分哪一个究竟是他的女朋友，就用接吻的方法来知道。在科学技术高度发展的时候，如果是没有人文精神去协调和平衡的时候，这个社会是非常危险的。科学技术的高度发展，就像是坐在一个不断加速的飞艇上，飞艇在开，但是不知道在哪里会坠毁。理念是我们整个人类，不会像恐龙，还有南美文化一样突然在世界上消失，而是保持一种相对持久的生命力。

　　我最后是引申德国诗人歌德的话，来结束今天的演讲。

　　“是的，我完全委身于生活的意义，每天开拓新的生活，才有生活和自由的享受。哲学本身按照我的理解，就是在独立人格和自由思想的追求”。

　　我今天的演讲完了，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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