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学者的忧虑促我们思考/孙颙
贪婪的放纵 发表于 2010/04/15 11:03 一品 各抒己见 (www.ywpw.com)
全球金融经济危机爆发以来,西方特别是美国学者当中,忧国忧民的不少;他们思考问题的深度,明显超过了歌舞升平的年月。了解他们的思想倾向,不但有利于世界性的对话,而且对我们自身有甚大的借鉴作用。
西方学者的几大困惑
西方学者们忧虑着什么?
其一,担心贪婪的放纵击垮社会。我们知道,市场经济有一个理论原点,就是所谓“理性经济人”的假设:人参与经济活动的目的是追求个人利益的最大化,在合理的秩序下,无数个人追求相互碰撞的结果将有益于人类整体。无庸讳言,市场经济的动力,就在于激发或者说利用人的这个本性。恩格斯也说过,“贪欲和权势欲成了历史发展的杠杆”。不过,东西方对于人类的这一本性,早就有高度的警惕。我们熟悉的某些寓言和童话,诸如不小心打开瓶塞或盒子,放出了危害人类的魔鬼等等,这些不同民族不约而同的创作,都是古人以艺术形式发出的警告。《金鱼和渔夫的故事》,本是《格林童话》里的一个名篇,普希金把它改写为长诗,我想诗人是被它揭露贪欲的深刻震撼了。
本次源于华尔街金融魔方的危机,让西方学者们增添了对贪婪的恐惧。在传统的秩序下,贪婪会造成个人、家族乃至企业的悲剧,而控制世界经济命脉的现代金融业的失控,则会拖累全球社会,这已是大家的亲身体验。美联储主席伯南克最近感叹,不能听任几家银行决定世界命运的局面继续下去,这是很明智的认识。必须指出,现代金融业,特别是金融衍生交易潜在的暴利,几乎与毒品买卖难分伯仲,指望靠一点制度就完全管住,等于痴人说梦。
其二,担心国际秩序发生紊乱。冷战结束后,某些狂妄的思想曾经在美国学界膨胀,其代表是发端于学者福山的所谓“历史的终结”。以这种思想看来,人类历史已经被美国的制度和秩序所“终结”。学界的思想体现到政治上,就是布什政府所信奉和推行的新保守主义,即以包括武力在内的手段,强行向世界推广美国的价值和制度,为此不惜打破国家边界不可侵犯的传统契约。萨达姆尽管可恶,但以编造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作为发动对伊拉克战争的理由同样荒唐,至今也未见美国当权者有明确的反省。何况,有理由就可以先发制人地动武,这不是历史上所有战争机器的逻辑吗?此问题不澄清,世界很难安宁,美国自己也将经常性地陷入伊拉克式的泥潭而难以自拔。美国知识界,在9·11之后,出于忌讳,反战的声音比较微弱;现在大力批判新保守主义趋向,表明了他们的反思。
其三,担心民主异化。在坚持民主是迄今最理想的社会组织形态的同时,对民主可能导致的问题,西方曾经有所警惕。主要的担心,是担心“少数服从多数”的体制会否导致多数对少数的压制乃至暴力。为此,美国的制度设计,是努力在民主制约和精英统治间寻找平衡。应该承认,这种制度设计,在美国本土的实践大体是有效的;问题出在美国急于向全球推销它的制度上。美国外交学会的研究员最近写了篇文章《西方式民主在全球衰弱》,指出了生硬移植美式民主因水土不服而收获的异化。在某些国家,多数对少数的暴力,或者失败的少数反过来使用暴力,种种担忧已成事实——这是我们不时读到的新闻。
其四,担心科学主义危害人类。所谓科学主义,是相信人类的一切问题能够通过科学的发展自然解决。这个争论,并不是在危机中才发生。典型的问题,诸如是否要用基因改造人类,技术能力的过度发挥是否危及地球和人类的未来等等。本文不作展开。
也许西方学界还有其他忧虑,但以上应该是比较集中关注的课题。关于第二项,中国的态度鲜明,向来反对干涉别国内政,其他三项,我们在发展中也应借鉴思考。
中国哲学思想的启示
当我进入西方学者困惑的命题,进入似乎明显两难的悖论,游荡在抽象的逻辑与具象的现实之间时,不由自主地把中国古人的哲学思维作为参照系。联想较多的是孔子的思辨方法,特别是他的“中庸”。在我看来,“中庸”,是孔子留给世界的最值得重视的哲学思想。
市场经济的运行,需要激发人追求自身利益的强大动力,但是过度贪婪将殃及社会整体,这时,很需要讲究“度”;
民主制度保证社会良性运行,但是胜选的当权者为保证自己集团和拥护自己的选民的利益,过分压制失败者,过分扩张权力,其结果未必比非民主制度理想,这时,也很需要讲究“度”;
至于所谓“科学主义”的问题,毛病绝不是出在科学技术本身,而在于人类使用它的“度”。比方说原子能的开发应限于建设,而不能用以屠杀。
这些关于“度”的把握,正是“中庸”的精髓所在。布什政府向海外强行推销自己的观念,导致民怨沸腾,正与缺乏“度”的思考相关。你的那一套,本来兴许不错,在你自己那里行之有效,但你不管人家那里的条件如何,硬要照搬过去,就“过犹不及”,失败难免。
最近读到某位学者的观点,认为与“民主”、“科学”相比,“自由”的重要性更明显。缺乏后者,前者难以付诸实施。我部分赞同他的看法。中国正在逐步富裕起来,我们的社会应该越来越宽容,越来越充满创新和活力。有比较自由的文化氛围,有比较自由的个性化思考,是现代社会发展的必要条件,也是民族能站立世界潮头的基础。不过,谈到自由,与前面的问题相似,“度”的把握同样不可或缺。强调个人自由走到极端,也可能是无政府主义,或者是某种样式的混乱。这些,用不着讲深奥的理论,常识与记忆就足以让我们清醒。
说“中庸”,大概让有些人听了不舒服。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一个多世纪以来,中国的思想界较多地倾向于激进主义,并且常常不适当地批评“中庸之道”,并影响着民众,所以我宁可把“中庸”抬得高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