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清：区分事实与观点

发表评论 发表文章

@丹妮-云梦-武汉 读完了，很赞同文中要区分事实与观点的说法。我们中国人经常以观点来决定事实，不符合自己观点的都是造谣[囧] 其实有时候搞清楚事实更重要。每个人的观点可以有不同，但如果能搞清楚事实，也许就有机会修正自己的观点。最极端的情况就是对同一事实有不同的观点，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搞清楚事实，最好的方法是多听两面的说法而不是一味地否定自己的对立面。

========

这样的人多了，历史的车轮就会走得更稳，人祸就会更加远离。

原创 河水清 北美随笔

YouTube上我多次看见老外这样的评论：这次新冠病毒爆发的广度，如果出现在美国，政府绝对没有能力控制疫情，病毒会迅速蔓延，社会将混乱不堪。

想想也是，上亿人居家隔离，这么长时间，物资供应正常，水电通信不停，社会秩序井然，救援有条不紊，这个星球上只有中国才能做到。

但是，这种评价丝毫不能令我释然，因为毕竟对于美国只是“如果”，可是对于我们却是不得不面对的残酷现实。

并且，进一步回顾二国近50年天灾人祸的伤亡数据，不得不承认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与最大的发达国家存在较大的差距。

究其原因，通常人们会归结于制度，之前我也这么认为。在美国生活多年，我意识到错了，如果你觉得现象错综复杂，深奥无策，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你没有找到源头。

网上流传一句话：“学历是铜牌，能力是银牌，人脉是金牌，思维是王牌。”我认为这句话套用在国家上也大抵合适，资源、军事、科技、甚至制度的作用都逊于民族的思维能力。

制度是文明派生的产物，不是源头，民族思维才是。

父老乡亲正深陷灾情，饱受折磨，三周来我心情沉郁，难以释怀，为什么灾情深重的总是我们? 断断续续思考了背后的原因，写下来，算是痛中思痛，长歌当哭。

事实与观点

在美国，有一件事情震撼了我。珊珊上小学一年级，我好奇老师发放许多卡片给孩子们，原来是训练她们区分事实和观点的能力，比如，卡片“冰淇淋是牛奶和糖做的”，这是事实，珊珊放到了左边；“香草冰淇淋最好吃”，这是观点，应放在右边。

孩子从小被训练较真事实的澄清，宽容观点的不同，“我反对你的观点，但是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

这门课是批判性思维（critical thinking）课程。美国高度重视批判性思维的培养，从“娃娃抓起”，从小学直至大学都是必修课。

批判（critical）这词翻译得不好，带有强烈的感情色彩，容易理解成居高临下的批评，Critical源于希腊文Kriticos，实际含义是辨明真相，综合判断，属于中立的立场。诚如爱因斯坦所说，“教育应该将独立思考和培养综合判断能力放在首位，而不是获得特定的知识。”

我国没有批判性思维的系统课程，从小缺乏区分事实与观点的训练，经常将观点和事实搅在一起。很多时候，大家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大动干戈的其实是观点，而不是事实，观点很难争论出谁对谁错。

我国有的批判是立场性批判，所谓立场性批判，就是站在某一个立场上严厉地数落人家。《孟子·滕文公下》说：“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杨朱提倡自由，强调个体权利；墨子兼爱，主张平等爱人。孟子批判杨、墨依据的标准就是立场性的，以儒家忠孝观为标准，将杨、墨定义为禽兽。“禽兽也”是孟子的个人观点，不是事实，杨、墨既不四足爬行也不展翅飞翔。

孟子的文字凤采鸾章，铿锵干练，撇开他斐然的文采，这种批判其实不需要太多的智慧，凭我的经验，四岁的智商足矣。

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林彪出逃，批林的班会上小朋友怯生生，不敢发言，老师倍感紧张，担心政治任务完不成。我气愤林彪背着毛主席也背着我们小朋友们出逃，举手发言，说了三句话：“林彪坏，不跟林彪玩，打倒林彪！”班上气氛活跃起来，老师长松一口气，表扬了我。我的发言就是典型的批判行为。

如上所述，立场性批判无需严密的逻辑分析，有一些弱智，弱智并不可怕，俗话说“傻人有傻福”，可怕的是它与权力结合。《啸亭杂录》记载雍正看戏，戏名是《郑儋打子》，曲伎俱佳，高兴之余赐给戏子一点吃的，戏子受宠若惊，兴奋地跟雍正聊了几句，因为剧中主角是常州刺史，就问今日常州太守是谁。雍正一听勃然大怒，一个下九流的伶人，竟敢问起长官，乱了纲常，不加惩处，形成风气这还了得，下旨将戏子活活打死。

伶人因言致死，折射出立场性批判与权力结合后的愚昧与残忍。我想起一句名言：世上有两种逻辑，一是逻辑，二是中国逻辑。易中天将中国逻辑归为三点：问态度，不问事实；问动机，不问是非；问亲疏，不问道理。立场性批判恰恰是中国逻辑的集中表现。

这种思维的弊端导致中华民族近现代吃了大亏，受了凌辱。我们如何从中国逻辑走向真正的逻辑，批判性思维的教育或许是绕不开的一座桥。

平等与尊卑

大前年副总统彭斯参加全国军事鉴赏月活动，演讲中不小心右手碰到身后一名男孩子的脸。于是，观众听到洪亮的麦克风声音里夹杂了一个轻微而坚定的童音：“你要给我道歉！”后来，彭斯意识到碰了那名男孩，随即道歉，击掌言和。

那名男孩在权贵面前表现的平等意识并不偶然。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是来自新教徒虔诚的信仰，自五月花号靠岸以来四百多年早已根植于北美的基础教育。

儒家文化讲究上下有等、尊卑有序，经过二千年的浸润，观念深入内心，一时半会儿很难改过来。樊立勤讲康生在清华的侄子说：“说康生别的什么，我也不替他辩护，但是江青与主席结婚康生是反对的，可是在开会的时候，贺龙突然一下把手枪拔出来了往桌子上一拍，说：‘这么大个主席，个把女人算什么！’大家都愣住了谁也不说话了。会议到此结束。贺龙成了最后的胜利者。”

贺龙元帅心直口快，性格豪爽，我想他未必想阿谀逢迎，头脑里作崇的还是根深蒂固的皇权思想。

社会制度是民族思维的结果。意识里‘这么大个主席”的人们，与对着权贵碎碎念“你要给我道歉”的人们，命中注定建立的制度是不同的。

美国自豪拥有世界上最美妙的社会制度，是灯塔之国，指引我们学习其先进的制度。但是，羡慕美国的制度，争相模仿，是一种肤浅未切入本质的行为，误导我们领悟现代社会之精髓。

当今社会十个最腐败的国家，七个是民主国家。

回顾一下，在历史的十字路口，人民没有选择西方民主制度的事例不胜枚举。既然西方的民主制度这么好，人民为什么不选择它？答案是：接地气的、契合民族思维的政党才是人民选择的对象，其实跟制度并不强相关。

我列举这些事实，不是否定民主制度，恰恰相反，我赞同学者福山的观点，认同民主制度是最不坏也就是最好的制度。但是，制度终究是制度，是文明派生出的产物，运行中太多的细节依赖于背后文明的价值判断。

中国古代深谙此道，从不刻意宣扬“儒外法里”的法家制度，宣扬的是儒家文化。资源会枯竭，制度存缺陷，唯有文化生生不息，中华民族得以傲视群雄一千多年。

厘清民族思维与社会制度的主从关系，认清在批判性思维和平等意识的差距，对我们的观念行为将产生深远的影响。

作为民族的一份子，我们需提升自己，影响周围，参与社区，这就是推动民主进程的行为。我们不再仅仅执念于庙堂之高，不再相信遥远的西方有一个神奇的制度能包治一切。

我们应有平等意识，挺直脊梁，成为真正的公民。站在权力的对面，隔着一条河，不是为了对抗，而是为了保持距离，权力做得好，我们报以掌声；做得不好，我们批评，允许沉默。但是，绝不会跑到河的对岸，匍匐在权力的脚下。

我们较真事实，宽容观点，深知世间最坏的思想是控制别人思想的思想，最好的思想是“兼收并蓄，广纳众流”。我们弘扬正能量，所谓正能量，贾樟柯说得好，“真话是最大的正能量，见不得真话和真相的说法就是负能量。”

我们忠诚，不再是封建的愚忠，被“揪翻捆倒，拖往马圈里”，仍要声嘶力竭表一番忠心，结果还被凤姐令人塞了一嘴马粪。

我们的忠诚如潘恩所讲：“为了人类的幸福，一个人在思想上必须对自己保持忠诚，所谓不忠诚不在于相信或不相信，而在于口称相信自己实在不相信的东西。”

滚滚的历史车轮，民族重心不能落在伪善的偏轮上，否则，需要驾驶者多高超的技巧才能将车子开得又快又稳。

一个人讲一席真话，道一个真相，做一件实事，也许微不足道，润物细无声，却意味着民族的重心向真实又挪了一点点。这样的人多了，历史的车轮就会走得更稳，人祸就会更加远离。

【说明】本公众号有二类文章：人生的真情实感、旅美的所见所闻。亲爱的读者，如果喜欢，欢迎转发和关注，关注请点击上面的北美随笔。

发表评论 发表文章 〖一品 百草园索引首页〗 〖老蔡的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