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算中国的绿色GDP/刘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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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GDP，这是新世纪经济学的新名词，理论界一般说得多，真正计算的少。也可能我孤陋寡闻，似乎国内还没有人计算过。因为这需要懂一点科学技术，懂一点经济理论，还需要懂一点经济计算方法。本人在国家计委（发改委）工作了四十来年，虽然对经济计划管理体制、方法指标、国民经济核算制度、包括计算GDP，均略为知晓，但没有计算过绿色GDP。所以本文题目加了“试算”二字，这样算出来的绿色GDP，是否对头，且作为引玉之砖，以就教于专家学者和广大群众。

一、世界上原有两种国民经济核算制度

在计算绿色GDP之前，应当回顾一下，改革开放前，世界

上原来存在两种社会经济制度，由于意识形态不同，因之有两种国民经济核算制度。一种是物质生产体系（MPS），一种是国民核算体系（SNA）。这两种核算制度的译名，过去也多种多样，我曾对著名西方经济学家高鸿业和几位统计专家建议，用我现在这个叫法，在理论上和英文上比较符合名称的本意。

物质生产体系（MPS），是以马克思的再生产理论为基础，认为只有农业、工业、建筑业、运输业、商业五个物质生产部门才创造价值。物质生产部门的这些价值，是个人和部门收入的源泉，那是原始收入；非生产部门不创造价值、只使用收入。他们这些部门的收入，那是派生收入。物质生产体系（MPS）的主要指标，有社会总产品（值），国民收入，工业总产值，农业总产值等。原来苏联、中国等社会主义国家，都使用这一套指标，因此习惯上也有说这是东方国家体系。

国民核算体系（SNA），是以西方经济学萨伊的庸俗经济学为理论基础，认为收入的所得者即收入的创造者。不分原始收入与派生收入，认为物质生产部门的工人、农民创造价值，非生产部门的公务员、律师也创造价值，甚至妓女也创造价值。西方经济学错误地认为，非生产部门的这些人员和部门的收入，是价值的源泉。这就是马克思指出的，亚当.斯密的这一观点，“为庸俗经济学大开了方便之门。”（《资本论》第二卷第413页）原来西方国家都使用这一套指标，因此习惯上也有说这是西方国家体系。

改革开放初期，两种改革开放观的争论，也表现在我国应当采用哪种国民经济核算制度这个问题上。自由化改革派，主要是一些不大了解实际情况的知识分子，极力主张采用国民核算体系（SNA），其主要理由：一是认为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使用SNA，我国也不应例外。二是认为物质生产体系（MPS）的总产值指标，存在重复计算问题。反对自由化改革的传统派，包括实际部门和一些理论界人士，他们认为，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不能采用以萨伊的庸俗经济学为理论基础的SNA，理所当然应当继续坚持使用MPS，因为这是以马克思再生产理论为基础的，是科学的。至于重复计算的问题，在MPS中，社会总产品（值）包括各个工厂的工业总产值，的确是企业与企业之间存在有重复计算问题。如钢材，在钢铁厂作为成品，计算了一次产值。到了汽车厂，钢材作为原材料，又重复计算一次产值。但从全社会来看，MPS与SNA两者的重复计算比较起来，前者重复的规模要小得多，重复的次数要少得多。SNA计算的理论原则是：凡是收入的所得者即收入的创造者。在生产领域到非生产领域，在同一个领域内部，一笔收入就要重复计算多次。如企业主的收入，去商店购买商品，商店又要计算一次收入。店主去进货，厂家的收入，又要计算一次。企业主去逛妓院，妓女的收入，又要计算一次，等等。根据原来苏联和美国的统计历史资料分析，将美国 SNA的GDP打一个七折，即大体相当苏联MPS的国民收入。或者说，苏联MPS的国民收入加大40%，即大体相当美国SNA的GDP。

从我国改革开放初期双方的争论看，在理论上西化派显然斗不过传统派。可当时坚持资产阶级自由化的赵紫阳总理（邓小平对他定的性）大权在握，1985年在上海独断专行，拍板定案，中国的国民经济核算制度就采用SNA，不许再争论了。现在看得很清楚，核算制度的这个转变，不仅是经济管理上的一个方法问题，而且是一个与他们要全盘西化，走资本主义道路相配套的重大政治经济问题

这里特别需要着重指出的是，1985年在前台拍板改变核算制度的是赵紫阳总理，但最早主张使用SNA的指标的，是“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这个后台。正如他自己在1984年6月30日《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谈话中说出来的：“我们提出四个现代化的最低目标，是到本世纪末达到小康水平。这是1979年12月日本前首相大平正芳来访时我同他首次谈到的。所谓小康，从国民生产总值来说，就是年人均达到八百美元。”（《邓小平文选》第三卷第64页）据查1979年12月6日邓小平会见日本首相大平正芳的谈话，登载在《邓小平文选》第二卷第 237页，标题是《中国本世纪的目标是实现小康》，但原先这里小康目标是：“国民生产总值人均一千美元。”白纸黑字，准确无误。同一个目标，一会说是 1000美元，一会说是800美元，相差200美元，那可不是一个小数。当时设想本世纪末全国的人口为12亿，则小康目标国民生产总值相差2400亿美元。当时美元折人民币的汇率大体为1：3，即相差7200亿元人民币，这个差额大体相当1984年全国的国民生产总值，这是一个多么巨大的数字！

这里还应顺便指出，联合国统计委员会曾规定，各国使用SNA，都可计算GNP，GDP等指标，但必须有GDP指标。因为这样，一百多个国家的GDP相加，即得出全世界的经济总量。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SNA这套核算指标刚传入我国，邓小平赶时髦也用起来了，但他区别不了GNP（按属地原则计算）、GDP（按属人原则计算），恰好用反了，反映人民生活水平的应该是人均国内生总值（GDP/人），而不是人均国民生产总值（GNP/人）。这是我国领导人在搞西化时闹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邓小平说，“在经济问题上，我是个外行”（《邓小平文选》第三卷第77页），这又是一例。

应当看到，当时我国对宏观经济进行管理的计划和统计部门，听了邓小平讲话传达后，感到要改变国民经济核算制度，并非易事，这要从基层改起，工作需要经过一个较长的时间。但“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讲了要有国民生产总值，这是政治任务，于是有关专家就在原来实行的MPS中，将宏观经济指标“国民收入”加上百分之十几、二十，就算是国民生产总值，再除以人口数，就有人均GNP了，以满足上面的需要。而实际核算工作的改革，在“七五”和“八五”两个五年计划期间（1986-1995），国家计委实行MPS和SNA两套指标并用，作为过渡，使各级计划统计部门都学会了计算，到“九五”计划时期（1996-2000），才完成了核算制度由国民核算体系（SNA）代替物质生产体系（MPS）这项复杂的工作。

二、为什么要计算绿色GDP？

按照现行国际通用的国民经济核算制度“国民核算体系（SNA）”，GDP是各国都在计算的宏观经济总量指标。但这个指标存在的严重问题，一是并不科学，如马克思指出的是以庸俗经济学的理论为基础：二是并不能反映实际经济情况，只反映成绩，不反映问题。如中国目前经济总量在世界上已名列前茅（如2008年 GDP为30多万亿元人民币，合4.3万多亿美元，居世界第三位），但对一些负面问题没有反映。据瑞士《达沃斯论坛》、《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各国环境质量可持续指数：全球144个国家和地区，中国名列倒数第12。这是值得严重关注的。

国家统计局公布的2008年国内生产总值为30多万亿元，比上年增长9%，国家发改委和国家统计局对中央和全国人大都据此只报喜不报忧，对资源破坏、环境污染、人员伤亡等等损失有多少，就不管了。因此，如果计算绿色 GDP，对宏观经济的得、失，则会有一个全面的总的概念。理论界议论的这个问题，已引起我国领导人的注意。如胡锦涛总书记近年讲科学发展观时，也提出：“ 要研究绿色国民经济核算方法，探索将发展过程中的资源消耗、环境损失和环境效益纳入经济发展水平的评价体系，建立和维护人与自然相对平衡的关系。”（《深入学习科学发展观活动领导干部学习文件选编》第27页，中央文献出版社，党建读物出版社，2008年9月）

我国的许多部门的学者虽然提出了要计算绿色GDP的问题，但迄今为止我没有见到这方面的具体资料。据说境外早就有这方面的计算。远的不说，听说台湾有关部门前两年就计算了绿色GDP。在我这篇短文里，不但提出为什么要计算绿色GDP，而且要研究怎样具体计算绿色GDP，以比较全面准确的反映我国的实际经济情况。

三、怎样计算绿色GDP？

我认为，对现行GDP的计算，大家感到有问题，因之现

在计算绿色GDP，需要着重研究的是社会生产的主观和客观方面的损失。在我们这样的发展中国家，为了增产GDP，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据中国科学院的资料，现在我国每年在生产方面，使资源破坏和环境污染遭受的损失，相当GDP的15%。但我还要着重指出的是，在这同时，我国社会生产的主体劳动者的伤亡情况大得惊人，应高度重视。由于私有化改革的结果，现在国民经济中私有制已占绝大比重，私人企业主只顾片面追求利润，忽视安全；政府官员只顾追求政绩，不抓管理，以致矿难频发，重大生产事故不断，工伤死亡率、尘肺病、断指率等对劳动者造成的危害震惊世界。世界劳工组织说，“中国是血汗工厂。”据《经合组织》（OECD）这个发达国家的经济组织估计，中国环境污染对人的伤亡造成的损失，相当GDP的13%。这样，社会生产的主、客观两方面的损失合计，共相当GDP的28%（15%加13%），损失的绝对值为8.4亿多元（30万亿元乘28%）。这样，2008年我国的GDP不是比上年增加4.3万亿元（30万亿元减25.7万亿元）而是负数，即损失4万多亿元（8.4亿多元减4万多亿元）。这就是计算绿色GDP的结果。在此，我自己没有出数字，用的都是国内和国外著名单位的数据。

这样的计算，总体上准确性如何？我认为，数字是振聋发聩的，但准确性尚值得研究。首先，资源破坏估计得够不够？大家记得，那位曾经犯过资产阶级自由化错误的总书记胡耀邦（邓小平定的性），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曾提出“有水快流”。在这种急功近利的瞎指挥下，我国的矿藏资源被破坏得一塌胡涂，以致一些大矿的矿脉都挖断了，没办法开采了。其次，环境污染，也是近三十年的一个大问题。前三十年边建设、边治理，充分利用“三废 ”（废水、废气、废渣），治理环境的有益经验，全被否定掉了。于是，全国的环境污染已经到了不能容忍的地步。江河湖泊几乎没有不被污染的，一些河流下游的水都不能喝了，喝了就得病。不说天高皇帝远的边远地区，就说离大城市近的平原地区，如河北省的吴桥县，这是一个有名的杂技之乡。由于老县城建了一个造纸厂，环境严重污染持续多年，数名四十多岁的男子汉就得癌症死亡了，没有人管。总之，全国环境污染遭受的损失相当GDP的15%，这个估计恐怕只低不高。当然，赔偿损失，应当包括对伤亡者合理医治和优惠抚恤的费用在内。前几年，死一个矿工，给两万元就算了事，简直是草菅人命！以后，涨到给二十万元，这对那些赚了亿万元的大老板来说，也算不了什么。现在，应当给予一个与国际接轨的人道主义标准的应有的待遇。

总之，资源破坏、环境污染和人员伤亡，对国民经济造成的损失的数据，即使可能偏低，也暂且据此试算。由此得出的绿色GDP，是一个闻所未闻的数字，足可使全国的劳苦大众和关心民瘼的干部猛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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