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折的大蒜
戴荣里 发表于 2004/09/24 14:18 一品 美好家园 (www.ywpw.com)
曲折的大蒜
戴荣里
(2004年9月22日6:57——7:50泰安家中)
山东苍山不仅出生过我这样的不随大溜的人,也出大蒜;大蒜是那种多瓣儿的,是嚼起来香辣,做成蒜泥特别黏糊的那种,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蒜农的儿子和我一起上学,人家可以吃上冰糕,而我吃不上,可以看到大蒜给当地老百姓带来的实惠。蒜这东西很可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苍山人的胃癌发病率最低,专家说是大蒜的功劳。最难忘的就是麦子熟了的时候,喝新麦做的糊糊,吃新蒜泥鸡蛋,天下食品没有比得过它们的。苍山人吃蒜一个显著的特点,就如苍山人的性格:硬。一瓣蒜,嘎嘣一声,再一伸舌头,进肚了;少年的吃像保持久远,多年后城市的教化仍然让我难以摆脱过去吃大蒜的情状,所以在细腻的长沙人面前狂吞大蒜自然会惹得他们惊奇;一个摆弄文字的南方女人,看到我如此贪婪大蒜,或许想到了更多的暧昧情节,她笑了,脸上是蒜瓣一样的红晕,我想吃,北方饭店固守沉闷的礼节制止了我。
单位的同事还是喜欢我从老家带大蒜来,家乡的大蒜一是好吃,二是耐放。记得一次外出学习时间久了,冬天带来的大蒜放到春夏之交,蒜们一个个都生出了芽,空瘪了肚皮,倒它们的时候还被同事们戏称为小气鬼;曾经给我带来荣耀的大蒜现在即使回到故乡街头也要仔细翻检辨认,外地大蒜返销苍山,去冒充纯正的苍山大蒜,确实让我感到心里不是滋味。你们那里大蒜个大就是个大了,别来冒充苍山蒜行不行?苍山蒜是我们那里一块黑土地里长出来的。聪明的,你能带走这一片泥土吗?
原来住一栋楼的有个老八路王大爷,待我很好,他的外号王大脚,据说是为了打日本鬼子把脚走大的,王大爷外表粗鲁,人却格外地仔细,离休后,最喜欢的就是在荒地上种植蔬菜。每年夏天,蒜成熟的时候,大爷都要送我两辫长蒜,蒜其实在山东很便宜,要推辞的时候,大爷会说:自己种的和买来的味道是不一样的。我吃他送的大蒜的时候,一般先用牙把蒜从蒜皮里清理出来,有点咬日本鬼子的感觉,吃这蒜感觉就是不一样,辣味适中,喜欢;问题是他那句话,一直格言一样,在我吃蒜的时候涌上来,比蒜味还辣。在这个金钱几乎至上的社会,这样的话语一直和大蒜一样帮我抵御病毒的侵袭,看到那些挣足钱而又让钱俘虏最后不知所措的人们,我就感谢王大爷的大蒜,我想就是他当初不参加八路,也是一个打日本鬼子的民间英雄。
母亲捣做的蒜泥我是最喜欢吃的,问题是多年的母子隔离让我无法享受这样的亲情,亲情有时蒜泥一样在粗辣中透着一种平安的祝福。可惜我组织起来的家庭,她们不喜欢这种辛辣的食物,让我在家中吃饭时常感到别扭,当然随着时光的推移,我学会了适应吃她们喜欢吃的水饺,她们也礼节性地吃吃大蒜算做赞助,大蒜在一个新家庭里的失宠让我自责,那是一个写满故乡故事的食品,童年和伙伴曾经就着石榴比赛生吃大蒜,谁吃得多,谁就是当然的司令,我多次捂着烧疼的肚子挥舞司令的手臂,少年的豪壮一晃成了如今生活的虚无。
如今买来的大蒜已经没有了少年的滋味,各类污染已经让大蒜产生了变异;所幸大蒜还在我所居住的城市拥有一席之地,对食不厌精的顾客而言,香油中颤抖的蒜泥是可有可无的调味品,也有用来御毒的,也只是求取心理一时的安逸。每年冬天,我都会让大蒜们围拢成团结奋进的一圈,然后卧倒在清洁的沙里,滋润出绿莹莹的蒜苗来,这样的蒜苗我只用它招待最尊贵的客人,只有那些知道苍山大蒜的朋友才配吃这样的蒜苗,那些以为有了钱就有了一切的食客和政客欣赏它们的机会我都不给,我会在这些碧绿青纯的苗子跟前,相望无语,泪流满面,这些在城乡之间,大店小铺贡献自己辛辣品质的蒜们啊,该是在人们口头怎样走过曲折的一生哪?!
作者地址:山东省泰安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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